夏夜還是有些悶熱的,公子逸看著熟睡的少正安臉上滲出細細的汗珠。他拿起蒲扇給他扇涼,睡著了的少正安一臉平靜,長而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當公子逸注意到他的金指頭時,心裏猛的一緊,怎麼會這樣?他小心翼翼的握起他的手,柔嫩的小手,手心裏卻有厚厚的繭,手指的骨骼也有些變樣了,他知道這是習武之人的通病。看來孤傲任性的少正安也是在努力習武,這手指難道也是因為……突然的他有些理解他了,盡管不知究竟是何種原因造成了這樣的事情,但也許因為那樣,少正安才變得暴躁,殘忍。他臭名遠昭,放蕩不羈,除了上主少正吾,人人都厭惡他。也許是兒時經曆相似,公子逸對他有些同情。他輕輕歎了口氣,少正安的手是冰涼的,涼的滲到了他的身體,公子逸感到心疼,本欲離去的他也因此留了下來,守在少正安床前。
淩晨,少正安突然被噩夢驚醒。他猛地坐了起來,臉色發白,大口喘氣。公子逸也倏地睜開眼,擔憂的問:“做噩夢了嗎?”少正安轉過頭來,看到緊握他的手的公子逸,四目對視,他的眉頭皺了皺。啪的一耳光甩在了公子逸的臉上,來不及躲閃,公子逸就挨了他這一下。少正安抽出手來,怒道:“滾!你這走狗!我不需要你可憐我!”然而公子逸沒有生氣,而是拉住他的左手,放在唇邊輕輕的親吻下去。
“對不起。”他喃喃道,溫熱而柔軟的觸感讓少正安的臉頰迅速熱了起來,他慌張的抽出手,結巴的說:“你……你做什麼!”
“我知道,不同的生存環境造就不同的性格。孩子本都是天真無邪的,我明白你的心情。每個人都是特別的,不單單是你,我們都有著不為人知的過去,不想被看見的傷口,但是……人最難看的樣子就是把生氣或是懷恨的臉給別人看。你要明白,能控製自己的人比以一敵百的高手更了不起!”
“我不用你囉嗦!”少正安不悅的大叫,他剛舉起手,公子逸就握住了他的手腕。將他一拉,擁入懷中。少正安的心狂跳不止,他感到不安,不知所措。自從記事以來,沒有一個人擁抱過他,公子逸是第一個,原來擁抱,是這樣的感覺。
“不用逞強當英雄,做你自己就好,就算是英雄也有柔軟的一麵。你不需要再任何人麵前都表現的很堅強,也沒必要用陷害別人整治別人來展示自己的強大。強者,不僅僅指可以戰勝別人的人,也是可以戰勝自己的人。而你,活在了別人的世界裏。”公子逸的一番話擊中了少正安心中那塊最柔軟的角落,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過這種話,從來沒有人可以像他那樣毫無畏懼又毫不避諱的靠近他,他的溫柔將他的防線衝垮,淚水一瀉而下。少正安閉上眼,輕輕抽泣,公子逸撫著他的背,神情哀傷。
“好孩子,不要哭,男兒有淚不輕彈。你要把悲傷化作動力,隻活在記憶和仇恨中的人看不見未來。”可是這一勸,少正安哭的更凶了。他不知道還有像公子逸這樣的人,對他的報複不生氣,對他的胡鬧以寬容。
“我討厭你這麼虛偽,我討厭效忠於少正宇的所有人!你們這些人,我爹若不是你們的主子,你們早就想殺了我。我恨你們!討厭你!”少正安用拳頭擊打著公子逸的背,公子逸悶哼一聲,默默忍受著。
“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像你想象的那樣,我很理解你。雇殺本就不能輕易相信人,隻能信劍。但是你要知道,人,都是有感情的,並不隻有活著才是一切。生存固然重要,但是你要看到生存之外的東西,如果活著僅僅為了生存,那就太可悲了。你要相信,總會有人關心你,什麼都不求。你還小,以後的路還很長。成為強者則可以選擇生存方式,成為強者你便可以自己決定去留。”公子逸語重心長的說,少正安怔怔的睜大眼,停下了手。如果人與人之間隻有強弱的關係,那麼這樣的人生真是可悲至極。記得幾個月前,自己也這樣說過。而現在,這樣的話倒從別人的口中說出來了,他感到驚愕。但是他說有人會關心自己,什麼都不求,真的會那樣嗎?是不是變強,就有那樣一個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