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似乎已經深了，林子裏的蟲子也累了，不再鳴叫，山間重歸於寂靜。高大挺拔的林木如同一個個伺機而出的幽靈，在夜中隻露出黑黑的輪廓。腳下的路並不好走，古月跟著少正安深一腳淺一腳的在這條山間小徑上摸索前進。為了安全起見，沒有選擇石階，他們走的是長滿參天大樹的山路。一隻貓頭鷹在路旁的高數枝上停息，迎著月光，它的眼睛泛起幽幽的綠光。古月的背後涼颼颼的，不安的感覺縈繞在他心頭，怎麼也散不開。眾星漸漸隱沒，飄渺的淺色雲將被囚禁多時的月一點一點的放出，那血色的紅暈是詭異的，也是危險的。少正安對著長空吐了一口氣，這緋色的月夜真是特別，抬起那隻有金指頭的手，他的目光變得深邃而異常冷靜。興許自從有了這隻手，就注定要背負殺戮，注定要沾滿鮮血，注定要將這身白衣染紅。在這江湖之中，恩怨情仇，都由死亡來做一個終結。
這一夜，他也恍然間明白自己和少正宇終究隻能活一個，沒有選擇。
“爺，這……要是把他……留……留在那裏，他肯……定會死的。”古月不放心被留在山上的明空，他本來就很虛弱，在泡完冷水之後又受到那麼大的打擊，看到整個寺廟的人都被殺，他是身心劇痛啊。
“那你想去陪他？“少正安停下腳，轉過身來。餘光掃到古月身後的殘像，臨安寺麼，嗬……從此以後就不存在了。古月立即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含糊著說：“不……不想。”
“哼……”少正安冷哼了一聲，繼續向山下走。古月回頭望了一眼那個叫做臨安寺的地方，眼眸黯淡下來，江湖的恩怨總是會傷及無辜。回神時見到少正安已經走遠，他急忙跟了上去，但還是試探著問了句。
“爺，把他當做擋……擋箭牌，不……不是更有用嗎？”
“嗯？”少正安把剛剛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他摸了摸下巴思慮片刻，笑道：“嗯，依照目前的情況來看，擋箭牌也很有必要。你小子倒是聰明了不少，去把那個蠢和尚弄下來。”替身還是很有必要的，替死鬼也不錯，救了他的話應該會得到報恩之類的吧，這樣就叫做名正言順了。
“多謝爺的誇……誇獎，小的這……這就去。”古月立即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快步向山上趕去。就當是做一點彌補吧，古月暗暗的想著。少正安坐了下來，一個邪魅的笑在他的唇角顯現。
“賣了也好做盤纏。”
此時的明空已經把被燒焦的屍體搬到了寺廟後的小菜地，平日裏，大家是多麼用心的看護這片菜地啊。想到這裏，他吸了吸發酸的鼻子，徒手刨坑。一邊挖一邊落淚，他要把師父和師兄弟們埋入黃土，讓他們有個休息的地方。古月看到這場麵，心裏像被誰打了一巴掌，雖然他見慣了殺戮，但骨子裏還是有良知的。於是古月跪在了明空的身邊，也用手挖土。
“明空小師父，我來幫你挖。”明空沒有與古月搭話，他現在心裏空空的，誰的話也難以入耳。挖好了坑後，他才雙手合十，閉眼念叨：“佛祖保佑，今生沒能有機會修成正果，願大家來世可以成佛，普度眾生。消除一切的罪惡。”
埋葬了屍體之後，明空跪拜在師父和師兄弟的墳前，不再說話。他的身子在輕輕的抽動，卷縮著久久難以平複。半響後，明空仰天一聲長歎，悵然淚下：“師父……”然後就暈倒在地。
“明……明空小師父。”古月試著喚了句，可是明空沒有回應。古月將他背了起來，隔著兩個人的衣服，他也覺得明空的身子燙的厲害。這下糟了，他能不能撐到山下呢。少正安實在等的捉急了，一見到古月背著明空往山下趕來，他就破口大罵。
“混賬東西，耽誤我這麼久的時間。”
“爺他暈……暈……”古月疾步走到少正安跟前，焦急的說。少正安不耐煩的瞥了一眼麵色發紅的明空，怒斥古月：“要你去弄個和尚下來，這麼磨嘰，都能生個和尚出來了！”
“小的該……該死，請爺恕……恕罪。可是他暈了，要……要大夫。”古月滿臉愧疚，但他又不想放下明空。少正安用金指頭狠狠的彈了一下他的額頭，古月吃痛的吸溜了聲。
“蠢蛋！殺掉就好了，還用的著看大夫麼！浪費我的錢！”
“可……可是都已經背……背下來了，這樣不……不合算吧。”
“哼……”少正安很不爽的呼出一口氣，擰著眉頭想了想，抽抽嘴。“真是麻煩！那這件事就交給你了。”說完後他憑著極好的輕功在林間穿梭，眨眼間便消失不見。“爺，您等等……等我啊……”古月愣了愣，旋即背著明空運氣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