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練結束後,葵花高高興興地回到家中。
媽媽問:“他們說你衣服好看嗎?”
“都說好看。”
吃中午飯時,葵花得意地說:“劉老師說,要是戴條銀項鏈,我就更好看了。”
媽媽用筷子輕輕敲打了一下葵花的頭:“美死你啦!”
葵花就格格地樂。
一家人吃著飯,吃著吃著,一個個眼前也都站了一個戴銀項鏈的葵花——那個穿著花衣服,戴著銀項鏈的小女孩,也實在是好看!
對於穿了這件花衣服的葵花,為什麼一個個都想到她應該戴上一條銀項鏈,誰也說不清緣由。
與往年一樣,大年初一的下午,大麥地村的人拜完年之後,都會到村頭的廣場上看村裏的文藝宣傳隊與小學校的文藝宣傳隊表演節目。
自從那天見到葵花穿那件花衣服後,劉老師總想著大年初一演出時,報幕的葵花,脖子上能戴一條銀項鏈。這一帶人喜歡銀首飾。大麥地,就有好幾個女孩有銀項鏈。文藝宣傳隊的玲子就有一條。大年初一上午排練時,劉老師就對玲子說:“晚上演出時,你能不能把你的銀項鏈借給葵花戴一戴?”玲子點了點頭,就把戴在脖子上的那條銀項鏈取下了,放在了劉老師的手上。劉老師叫過葵花,將銀項鏈戴到了葵花的脖子上。這一形象比她想像的還要好看。她往後走幾步,看一看,笑了。她覺得今天下午的演出,這一條銀項鏈就能大放光彩!
然而,到了排練結束時,玲子卻又反悔了,對劉老師說:“我媽知道了,會罵我的。我媽叮囑過,我的項鏈,是不能讓別人戴的。”
葵花趕緊將項鏈從脖子上取下來,將它還給了玲子。葵花很不好意思,臉上一陣發燒。
回到家後,葵花心裏就一直在想那條項鏈的事。她很羞愧。
媽媽問她:“大過年的,你怎麼啦?”
葵花笑著:“媽媽,沒有什麼呀!”
媽媽就疑惑著。就在這時,跟葵花一起在文藝宣傳隊的蘭子來了,媽媽就問蘭子:“蘭子,我們家葵花從學校回來後,不太愛說話,是怎麼了?”
蘭子就把項鏈的事悄悄地對葵花的媽媽說了。
媽媽聽了,隻能歎息一聲。
蘭子的話被一旁的青銅一字一句地都聽在了心裏。他坐到了門口,一副很有心思的樣子。在青銅看來,大麥地最好看的女孩,就是他的妹妹葵花。他的妹妹也應該是大麥地最快樂的、最幸福的女孩。他平時最喜歡的一件事,就是站在一旁,傻呆呆地看奶奶或媽媽打扮葵花。看奶奶給葵花梳小辮、紮頭繩,看媽媽將一朵從地裏采回來的花插到葵花的小辮上,看奶奶過年過節時,用手指頭蘸著紅顏色,在葵花的兩條眉毛間點上一個眉心,看媽媽用拌了明礬的鳳仙花花泥給葵花染紅指甲……
要是聽到有人誇讚葵花生得體麵,他會在一整天裏都高興得不得了。
大麥地的老人們說:“啞巴哥哥,才是個哥哥哩!”
青銅對葵花的脖子上沒有一條項鏈,當然無可奈何。甚至是青銅一家,都無可奈何。青銅家隻有天,隻有地,隻有清清的河水,隻有一番從心到肉的幹淨。
天上有鴿哨聲,他抬頭去看天空時,沒有看到鴿子,卻看到了屋簷上的一排晶瑩的冰淩。接下來,他有很長時間,就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一根根長短不一的冰淩。不知道為什麼這些冰淩就那樣富有魅力地吸引著他。他就這樣仰頭看著它們。它們像春天的竹筍倒掛在簷口。
看著看著,他的心開始撲通撲通地跳起來,像有一隻青蛙在懷裏。
他扛了一張桌子,爬了上去,將冰淩采下十幾根來,放在一隻大盤子裏。然後,他將盤子端到了門前的草垛下。他去水邊,割了幾根蘆葦,再用剪子,剪了幾支很細的蘆葦管。他又向媽媽要了一根結實的紅線。家裏人見他忙忙碌碌的,有點兒奇怪,但也不去追問。他們早已習慣了他的奇思怪想。
青銅用一根細木棍將冰淩敲碎,陽光下,盤中璀璨奪目,猶如一盤鑽石在散射著多芒的亮光。
他挑其中不大不小的,最合他心意的冰淩,然後將三四寸長的一根細細的蘆葦管,一頭銜在嘴中,一頭對著它,用口中的熱氣,不住地吹著。那熱氣便像一根柔韌的錐子,在那顆冰淩上慢慢地錐出一個小小的、圓圓的洞來。吹┮豢瘧瑁笤夾枰叻種擁氖奔洹?/p>
他將吹好洞的冰淩放在另一隻小盤子裏。冰淩落進盤中時,丁當有聲。
葵花和蘭子走過來了。葵花問:“哥,你在幹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