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廳大約五六丈見方,除有一門進來,全無出口,廳中最前方擺著三件物事:一幅畫軸、一把古劍與一副錦瑟,四角則各有一座銅雀燭台,上麵四根紅燭有男子手腕粗細,此時都已被天翔點燃,映得滿堂焰色。
廳堂天花板上懸著一塊菱花寶鏡,四周衍出許多漢畫風格的雲水紋來。四人一路勞頓,頭臉髒汙,衣衫破爛,那分襤褸憔悴,這一刻全部映在鏡裏,讓人覺得又不堪又好笑。
最奇特的還是那四壁,用鎏金方瓦鋪就,每片上浮雕出一個小篆的漢字,密密麻麻排下來,給本來沒有窗戶的空間更添上了幾分壓抑。
青離細看那滿牆的字,其中有的似有關聯,有的卻又仿佛無關。
隨便舉左壁上角的排列為例:“琵”、“琶”、“琴”、“瑟”連在一起的四個,旁邊接的是“恨”、“憐”、“惘”、“悵”四個,下麵又是“霜”、“雪”、“雨”、“露”四個,可若說是部首相近,又有“俠”、“義”,“爭”、“鬥”,“長”、“短”,“甘”、“苦”等因意義相關而在一起的字樣;另外還有“一”、“二”、“三”……“十”、“百”、“千”、“萬”等數字,與“黑”、“白”、“金”、“銀”、“朱”……等形容顏色的字樣雜在其中。
天翔、雲舒亦抬頭遍觀,不識其中規律。
“怎麼還是沒出路,地圖上怎麼畫的?”雲舒有些焦急道。
“畫到這裏便沒了。”青離恨不得能從圖冊中摳出隱藏的幾頁來,可惜並沒有,圖畫部分到此結束,後麵是用文字描述的樊七巧香豔野史。青離隻看了開頭,七巧跟一個叫什麼金深然的落泊畫家的一番描寫,就覺被雷得狗血淋頭,也不知這種東西可信度能有幾分,放在這書冊裏又有何用。
“那些卻是什麼?”天翔突然指了前邊放置的畫軸等物道。
一語點醒夢中人。畫軸、寶劍、錦瑟三物原無關聯,卻又被齊刷刷地擺在這廳中,到底是何用意?
青離於是上前,展開那畫軸,開到一半,麵上已呈驚色,連道:“真真不可方物!”
那畫中是個少女,手壓金線,在繡一件嫁衣。她荊釵布裙,蛾眉未掃,卻目若秋水之波,鬢如雛鴉之色,仿佛出水芙蓉般清麗純真,然而那純真中又透出一絲幽怨,似乎隨時準備抬起眸子,向觀者訴說什麼,卻又欲語還休。而畫下並無落款,隻有三字“贈七巧”。
“這畫的竟然是那個女魔頭麼?”雲舒湊上來,讚歎了聲,又道,“畫師有如此功力,竟不傳名後世,五代之時,榮武賤文,可見一斑。”
“未見得如此。你細看這嫁衣細羽處,線條實在有些粗了,這在晚唐工筆中本是大忌。想來此畫能夠令人一見傾心,全在‘傳神’這點,畫師的筆力,倒未必上佳。”青離道。
雲舒細看,也點頭稱是,笑道:“不過這女子畫得真好,像是有了魂魄,能走下畫來一般。”
這廂說著,那廂天翔、李破也分別拿過古劍和錦瑟來看。
古劍出鞘,色如青蛇,寒光瀲灩,紋飾七星,天翔取一發置於其上,吹而立斷,不由連聲讚歎,隨手揮舞。
再看李破手中的那副錦瑟,桐木清漆,五十弦柱,瑟身鐫刻龍螭,錯以明珠,撥之,因年代久遠,音已不正,卻仍甚為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