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傷罷,重整怒氣,接著道:“但你別以為事情就算完了,三十年前起,我就另有了打算。如果讓我碰到了羽門的徒弟,那我也不能輕饒。毀容就罷了,難得這世上長出一張好臉,毀了未免可惜;娶老婆也罷了,我也老了,想起女人就煩了,還不如做我的孤老頭子畸笏叟省心;可如果碰著,我一定要把他抓過來,逼他做我的徒弟,讓他脫離羽門,氣死羽門那些已死了的比我還老的老不死的列祖列宗。”
說著,他惡狠狠地盯著李淺墨:“你個小娃,很不幸啊很不幸!在我還沒又碰到個十年,想改個念頭時,你就碰著我了。今日,我要把你強抓過來,逼你做我徒弟。你聽著了沒,這可是對你們羽門最好的懲罰!”他說得一本正經,李淺墨聽了個纏纏繞繞,雖見他一臉怒色,卻隻覺好玩,忍不住撲哧一笑。
那老人怒道:“你笑什麼?”
李淺墨道:“什麼叫‘氣死羽門那些已死了的比我還老的老不死的列祖列宗’?他們既是已死了的,又怎麼叫老不死的?”
那老頭兒一呆,撓撓頭,也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出來。笑罷,他居然一本正經地找了塊石頭坐了下來,還在身邊拍拍,示意李淺墨也來坐下。
李淺墨當然不肯坐下,卻聽那老人嘮嘮叨叨道:“跟你說,給我當徒弟,好處多著呢。哪怕那個像你師父又不像你師父的小骨頭功夫再高,也未見得能高過我。何況,我有很多他也不會的好玩的本事。
“比如,你看,我年輕時那麼醜,現在你看到我,也說我不醜吧?這就是我獨門秘技之一,我精研了七十多年,這世上,再沒第二個會的。你還是跟了我最好。你現在雖說看起來不錯,但人的相貌是最靠不住的,再過些年,說不定你就會醜。可隻要跟了我,我保你老來也會生得越加好看。何況,你底子本就比我好,練起這門功夫來定然事半功倍。你說,跟我當徒弟,一年年練下來,到那時,你會是個多好看的老頭兒?”
李淺墨聽他說了半天,居然用此等言辭來打動自己,不由又是好笑又是有些感動,隻覺那老人赤子之心未滅,實在大是好玩。
卻見那老頭兒見李淺墨猶未動心,不由急道:“你想想,你那師父小骨頭現在是死了吧?以我猜想,他自許清俊,為什麼這麼早就會死掉呢?不就是怕自己老來長得醜了,難以麵對自己,所以這麼年紀輕輕就寧可死掉。你可別學他,還是來跟我當徒弟,保你不用擔心老醜,你說如何?”
若是別人,聽他這麼隨口辱及師父,李淺墨隻怕斷不肯與他幹休。可這話從那老頭兒口裏說來,李淺墨聽著別扭之下,卻隻覺得他全無惡意,不自禁的覺得好笑起來。
可接著,他心中卻一時不由懊悔:怎麼可以笑著聽別人這麼談及肩胛?臉上神色一時僵了下來。
那老人見他表情一僵,就覺不對,連忙收口,笑嘻嘻道:“你心動了吧?”
李淺墨搖搖頭。
那老人見他還是不應,不由急道:“你怎麼可以如此不明事理?你再不答應,我可要用強了!”李淺墨身子一退,手裏已忍不住握住了藏於袖中的那把“吟者劍”,剔眉道:“你待如何?”
那老人卻眉頭一皺:“我就跟你比上一比,如果你比輸了,就要拜我為師!”
跟大荒山一脈如此精怪的老人比武,李淺墨心中這下可全沒了底。
——哪怕麵對東海虯髯客時,他都未曾如此心慌過。虯髯客強橫之名,響徹一世,但再怎麼,也多半可以料得到他的作為,不像眼前這老頭兒,古怪已極,天知道他想得出什麼折磨自己的法子來。
卻聽那老人道:“別摸你那把劍。我一把年紀了,跟你比刀弄劍的,就算贏了也麵上無光,勝之不武。”
“那比什麼?”
那老人想了想,嘻嘻一笑:“當然比你們羽門最強的功夫了。”
李淺墨不由一愣,他都不知道自己羽門最強的功夫是什麼,口裏不由問道:“那是什麼?”
老人一皺眉,怒道:“誰不知你羽門最強的是什麼,你還跟我裝蒜!滿世界都在嚷嚷著,你還這麼虛假,故作矜持,那真真是……太過臭屁,太過可惡!你是故意羞辱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