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上次還真多虧了神捕你能把莫非平抓回來,哈哈哈哈……大哥當日還真要多謝你呢!”
莫非平伏在梁上,依然是一頭霧水,不知玉肅是如何查出自己身份的。難道是盟內有了內奸?不過他倒是明白了一件事情,就是左寒的死因。
原來是誤殺!一聽到張延說出“錯殺”兩個字,莫非平立刻就想明白了前因後果。
從倚醉樓後麵,想要射殺樓裏的人,聽起來很容易做到,實際上卻有一個最大的困難——在樓外看不清裏麵的人。
倚醉樓的窗子蒙的是來自西域的碧芊紗,透過它隻能模模糊糊看到樓內的人影,更何況那日是個雨夜,要在細雨籠罩下瞧清窗內的人影,分辨出自己要找的人,那簡直是神話。
可以推想得出,那夜玉肅要認準目標,隻有一個方法,就是在蘇纖纖的“化蝶之舞”時。那一刻全樓燈燭皆息,隻有蘇纖纖手上有一段紅燭,如此隻要以火光為目標,自然萬無一失。
萬萬沒想到,老天和玉肅開了個大玩笑,左寒恰在這時搶走了蘇纖纖手中的紅燭,於是慘死在了玉肅的“無影箭”下。
想想造化弄人,真是令人怵然:玉肅一心要殺掉蘇纖纖,除掉未來的隱患,卻誤殺了左寒,讓事情變得更為不利。但左寒若是泉下有知,估計也可含笑吧——用自己命換了所愛之人一命,倒也合了當日他對蘇纖纖許下的誓言。
莫非平正待悄悄離去——已經夠了,此刻聽到的事,他隻要公之於眾,左玉兩家的盟約便會立刻告吹,而且隻怕還要有一場大廝殺。到時候,天殺盟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打下這半壁江山。
卻聽玉君寰又開口道:“我一直以為憐兒比我堅強。直到那天,我才知道錯了!”
莫非平心下又泛起好奇,不禁停下了動作,繼續聽下去。
“我不知道憐兒是怎麼知道真相的。她一向是個決絕的女孩,這我知道,我也曾經想象過她得知真相的反應:打我、罵我、殺了我,甚至不惜讓兩家開戰來報複我。但是我萬萬沒想過她會選擇自殺,因為我一直認為,她很堅強,最起碼比我堅強。
“但是我錯了,原來她的堅強隻是包裹在她心房之外的一層掩飾。她的內心其實好脆弱,脆弱到容不下一丁點的雜垢,脆弱到發現我犯的錯誤時,便用她自己的死,作為對我最嚴厲的懲罰。
“而大哥終於還是沒有放過纖纖。於是,我的怯懦害死了兩個深愛著我的女人。
“神捕,其實我一直想問你,你是怎麼想到我的?”
張延歎了一口氣,輕輕舉起左手,手心處,卻是一塊殘缺的碧玉。
玉君寰驟然撲上前去,仿若見到了什麼稀世珍寶一般,急急把這半塊玉佩搶在手心。
看著那一抹殘缺的青綠,玉君寰目光迷離,左手不住地摩梭,臉上漸漸浮出一抹溫暖的神色。
“怪不得……竟然是它。我知道了,是她,是纖纖,她恨我的懦弱,她終究借它,讓一切的陰暗被揭開。
“這是纖纖送我的玉佩,也是她與我的定情之物。我一直佩戴著不曾離身,甚至當我去見憐兒的時候……嗬嗬,也許我下意識的,想要憐兒看見它,讓憐兒識破我。
“我真是個懦弱的人,我不敢選擇,我甚至希望一切全部讓別人來選擇。
“那一夜,大哥來到我的麵前,扯下這塊玉佩,把它扔在泥土之中。我隻能看著它在泥中翻滾,卻甚至都不敢把它撿起來。
“沒想到,那夜我倆的掌力聯手都不能毀掉它,它最終揭露了一切,然後在此刻回到了我的麵前!”
玉君寰慢慢抬起頭,眼神迷離,旋即又低下了頭,道:“事情發生之後,我便一直恨我自己,不過好了,我馬上就要下去見她們了,不知道在另一個世界,她們會不會原諒我。”
聽到這最後一句話,張延一時大驚,一把抓過玉君寰的手,隻覺的觸手的脈搏漸弱。
玉君寰費力地甩脫他的手,臉上帶著一絲詭異的微笑:“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把這一切都告訴你嗎?因為我恨你。因為你的窮追不舍,才害了憐兒,害了纖纖。本來一切都能平靜地結束,可你為什麼一定要查下去,為什麼一定要一個結果。這就是你要的結果嗎?”漸漸的,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張延急催內力,想要把玉君寰體內的毒逼出來,卻是徒勞無功。赤血草毒一旦發作,果然是無人能解。
蘇纖纖、左憐、玉君寰,仿佛命定的一般,這三個糾纏一生的男女,最終都倒在這奇毒赤血草之下。
玉君寰慢慢湊向張延的耳邊,聲音微弱,一如耳語:“你知道凶手是誰了,但是你沒辦法抓到他,因為你麵對的將是兩個不惜一切代價的家族。你沒有能力辦這個案子,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人枉死。你隻能背棄自己的誓言,把真相埋沒掉。你會痛恨自己的怯懦,但是你無從選擇。我要讓你也經受這種痛苦,讓你被對自己的厭惡折磨!”
張延搖搖頭,不想和這個瀕死之人計較,但是眼中卻充滿了不屑和堅定。
玉君寰的意識已經模糊,猶自自言自語般道:“真不想死啊。我害怕,害怕見到她們,我不知道該跟她們說什麼呢。真的希望會有孟婆湯啊!”
隻聽語聲漸低,玉君寰傾倒在地,右手一鬆,那殘缺的碧玉錚然落地。
這塊碧玉,正是張延從小屋中取得的唯一一件證物,也讓張延鎖定了懷疑的目標,這不僅是一直掛在玉君寰腰間的玉佩,也是蘇纖纖臨死仍握在手裏那枚玉佩的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