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坐在學校餐廳三樓的逸緣咖啡吧,卻已經完全沒有了喝咖啡的心情。不,是很糟糕,比剛剛從六級考場出來時的心情還要糟糕,簡直是,糟糕透了。
就在一分鍾前,坐在我對麵的男生——我交往了一年零九個月的男朋友,跟我說分手。一年零九個月,不長也不短,卻是我的初戀,我人生中收獲的第一場愛情,一場剛剛破碎的愛情。
“好。”看著宋銘宇那張表情晦暗的臉,我什麼都沒有問,也不想再多說些什麼去挽回。用舍友小潔的話,當男生一方先提出分手時,那麼這段感情十有八九是真的要完了。我並不是信奉什麼男性主宰信條,隻是,在感情上,我沒有那麼卑微,我放不下尊嚴去挽回一份不再屬於我的東西,更何況這份東西遠沒有重要到讓我去勉強自己。所以,我以最果斷明確的方式同意了。
抓起身旁的背包,我起身離開座位。
“盈盈,我們以後還可以做朋友嗎?”這是我在轉身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我沒有回答,也沒有再看宋銘宇,而是快步地走開,想立刻走得越遠越好。然而,微微顫抖的雙肩泄露了我的狼狽。該死,該感到不安的人應該是他。我一直沒有回頭,我把脊背挺得筆直,我盡量讓我的步伐顯得從容,因為我感覺到他一直停留在那個座位前,看著我漸行漸遠,我希望他沒有讀懂我此刻的脆弱。而他那張晦暗的臉卻一直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還是接受不了吧,盡管我倔強地不肯承認。
如果說十分鍾前,我熱情洋溢地在一群悲天愴地的考生人海中穿梭,像一隻活蹦亂跳的小鹿奔向約會地點,滿心歡喜地期待男朋友用什麼樣的驚喜來幫我紀念終於逝去的全國高等院校英語六級考試,那麼現在,站在六月的天空下,我頭一次覺得我的世界變成了灰色,並且寒意透骨。因為......好吧,我承認,我嶽盈盈,失戀了。
走出咖啡吧,我幾乎是逆流而行,還差點和一個男生懷裏的女朋友撞個滿懷。考試剛結束,好多情侶結伴來這個學校裏最有情調的地方消遣。記得以前我和宋銘宇每次來這裏,他都會像電視裏的紳士一樣接過我的包,替我拉開座椅,讓我感覺自己幸福得就像是被王子嗬護的公主。而現在,王子不要公主了。再過三個月,就滿兩周年了。一滴眼淚不爭氣地劃過,真是的。我哼了一下鼻子,快步離開了這個見鬼的地方。
現在吃晚飯還早,我又不想這麼快回宿舍讓小潔、文文他們瞧見我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然她們又要說我自從成了部長夫人後就變得學會矯情了。很沒出息地,我知道我又在想宋銘宇了。可是沒有辦法啊,我才剛跟他分手,我都沒有問為什麼,我滿腦子裏都是他,我克製不住的地想念曾經跟他的一切。
宋銘宇比我高一屆,是我們院學生會社團部的副部長。記得大一新生入學那天,小潔她們就幽怨地在宿舍裏議論我們院裏男生太少,搞文學的又太多,怎麼能滿足院裏廣大女生不同口味的內部需求呢。當時我還笑嗬嗬地問她:“那你的口味是有多重啊?”彼時的小潔用滿含鄙夷的眼神質問我:“拜托,美女,你有點追求好不好!”並且鄭重地宣稱他的男朋友一定得是理科男啊理科男,最好是那種搞信息工程IT技術之類的。
當時我拍著小潔氣昂昂的小腦袋,預祝她革命成功,她一把握住我的手說同誌我們一起努力,於是兩個女生之間偉大的革命友誼也在那一刻拔地而起。
可是當見到宋銘宇的時候,連重口味的小潔也不得不承認,貧瘠如文學院,也是有精華的。
那是在不久後的學生會納新大會上,風雲師哥師姐們上台介紹學生會裏各部門的職能並歡迎我們大一新丁踴躍報名為組織注入新鮮血液。輪到社團部的時候,部長臨時有事沒來,宋銘宇作為副部長上台發言。他一站上去,怎麼說呢,整個氣場全變了。台下一眾小女生們頓時化為三千隻鴨子在嘎嘎不停,比主席上台的時候都要熱情高漲。當時小潔又一次攥住我的手,喃喃道同誌們啊,我看到革命的曙光了。那時,我們坐在觀眾席偏遠的一角,而我的視線卻仿佛霎時被他整個人鎖住了,再也移不開。
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每次看到他都是這樣,即便是我們確定男女朋友以後也是,我經常傻傻地定定地看著他,直到他看著我的樣子笑了,他笑起來很好看,露出潔白的牙齒,右嘴角還會有淺淺的酒窩,就像是聖誕的早晨,我不知道怎麼會這樣形容,後來看《史密斯夫婦》上John就是這樣形容第一眼見到Jean的,而我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的笑容就是有這種感覺。然後他會捏捏我的鼻子,說我是個小花癡。我吐吐舌頭,心想我看自己的男朋友怎麼就花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