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先生,你想表達什麼觀點?”夜神在仔細傾聽繆子霖的分析之後,似乎已經察覺到了其中的玄妙之處。
“我一直以為三界是相互對立相互牽製的關係,實際上,我發現這是一個相互轉變的過程。”
相互轉變的過程?聽起來真有意思,雖然有那麼點兒天方夜譚的味道。
“說下去,”夜神是一個來自西方的典型理性主義者,他不相信這些毫無根據的說法。
但是,他的依據也不過是建立在這些蒼白的史料記載裏,這些史料還是經過仙界之手才掉落凡間的,又有多少可信度呢?隻是,如果魔界之人真正做到羽化成仙的程度,那麼在三界的史料裏恐怕是驚天地、泣鬼神的了。
至於這個轉變,繆子霖又有什麼依據呢?
“我並沒有什麼依據,隻是按照人間的‘命理’來推敲。試問,如果在我的命途裏,注定要成為魔界的一份子,那麼與之相對的,就不會出現在我的命運才對。就像一個人注定輝煌,那麼,他在這個過程裏就不會沾染一絲晦氣。一個人注定強壯,又怎麼會與軟弱沾邊呢?”
夜神一麵聽電話,一麵昂起頭,抬頭仰望著一盞略顯黯淡的路燈,任它將刺眼的光芒照射進自己的眼睛裏。
他終於覺察出一絲絲的眉目。
“我理解你說的話了,這個發現非常有價值。不錯,因為魔界隻是三界力量裏均衡分布的一份子,力量的本質都是一樣的,隻是屬性不一樣。我們被史料歪曲了,誤認為兩種對立的不同力量隔著一層難以逾越的障礙,這隻是為了維持統治力,從而灌輸的一種錯誤觀念罷了。”
在人煙稀薄的夜幕下,安然入睡隻是一部分人的事情。還有一大部分人正享受著黑夜帶來的樂趣,抑或是與孤獨做伴,任由眼皮子的沉重感不斷加劇,仍然眷戀在這短促的時間段。至少,繆少卿已經默認自己在蘇醒過後變成光臨黑夜的常客了。
千篇一律的街景,隻有他是一枝獨秀的存在。整整齊齊的三件套搭配一條紅色領帶,以及一朵鮮豔的康乃馨插在上衣口袋裏,宛如一位禁酒令時期的大西洋豪爵重現於世。又像是一個落魄的貴族,將最後的一分美豔撒落在大地。他傷痕累累,踉踉蹌蹌徒步在大街上的樣子,委實讓人心疼不已。
不論是誰,看到一個男人獨木難支地獨行著,仍舊散發著如此矜貴的氣質,想必都會心生一絲憐憫。並暗忖:隻有孤獨到極致的人,才會愚公移山那樣走下去吧。就連繆少卿自己,一個畢生陶醉在自彈自唱的男人,心裏恐怕也是這麼孤傲才對。
隻是,人們往往不具備先知的本領,否則一切美好的蛛絲馬跡早被捕捉殆盡了。緣分就不會顯得那麼懸乎,那麼妙不可言。
實際上,他不是一個人。自打他重新踏入這座城市的繁華街景時,在個別人的眼裏,他就是比星光比霓虹更加絢爛的良辰美景。所以,擁有這種特質的男人又怎麼會被晦暗無光的窘迫給包圍呢?這簡直是把那些更加平庸的男人往絕路上逼呀。
於是,繆少卿坐在街角的廣場,企圖小憩一會兒恢複體力的時候,他的眼前出現了一隻纖細如水蔥般的玉掌,平直、自然且舒坦地擺在眼前,似是一棵散發光芒的橄欖枝在召喚著他。
他慢慢昂起頭,一個正常的男人怎麼可能對它毫無反應呢?手,不恰恰就是女人的第二張臉麼?
繆少卿已經領略了女人第二張臉的美貌,第一張臉果然不出所料的美。隻是這份遮擋著月兒的美,帶著與自己異曲同工的淒愴,布滿著傷心的淚花。
“小姐,您好。”繆少卿看著這張陌生的俊顏,充滿著困惑。少女為什麼一麵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不放,又梨花帶雨地落淚不停呢?
“你好,”姑娘似乎意識到自己失態的樣子始終不太好,於是她揩去了眼角的淚滴,並付之一笑,頃刻間,宛若融化了整個世界的冰涼。她似乎認識自己,並有著密不可分的淵源。這是繆少卿最直接的感覺。
“我們認識嗎?”
繆少卿溫柔的音色,讓少女不禁身子一顫,渾身直冒起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她忽然生出了轉身離去的念頭,卻在猶豫不決的片刻,被男人抓緊了更為纖弱的藕臂。
這一刻,徹骨的寒夜,才是真正被溫情溶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