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月低著頭,不忍直視這個“複生”的少年。
他怕,他怕他經受不住透過視覺傳來的心靈衝擊,那是比呼嘯的海浪更加洶湧更加嗆鼻的感受。
“我隻知道聞香識女人的男人,是一個真正的瞎子。這個世界上,再好的舞者,但凡碰上曲高和寡的境地,孤立無援的比比皆是。倒是一個瞎子,卻比誰看得都清楚。他告訴他年輕的小舞伴,‘想不想學探戈?’‘想學探戈已經是最正確的決定了,何錯之有呢?不像人生,不能重來。如果步子錯了,接著往下跳,不就行了嗎?’這就是‘聞香識女人’裏的弗蘭克。弗蘭克,就是‘教父’裏的邁克·柯裏昂。”
在這一刻,陸明月感受到,曹先生似乎不止擁有解除魔界封印的鑰匙。
他似乎還掌握著打通世間所有關節所有脈路的法寶。
陸明月,他在外人麵前很少跳舞。似乎人們不論如何都不會把這個俊秀的男人將舞蹈聯係在一塊兒,因為他設計出來的東西早已蓋過了他的其它特長。可是,就連他最親密的女人都不知道,在這座寬闊的城市裏,又有幾人的舞姿勝過他呢?
“我第一次與她產生交集,也是唯一一次的近距離接觸。就是在學校的假麵舞會上。那時候,她還不是人妻,我總覺得還是差那麼一點兒火候。我伸出手,邀請她跳舞。我們跳的琴瑟和諧,可我始終沒有揭開麵具。如果我大膽地告白,想必就不會存在著這微小的一步之遙吧?”
曹先生遞給了陸明月一根細長的香煙,然後將目光投向了前麵的一個十字路口上。
那是三輛並駕齊驅的邊三輪哈雷。
陸明月清楚地看到一個無助的少女被牽製在車手悉心布置的機關裏,雙手雙腳被牢牢束縛著,幾乎不能動彈。
“這是怎麼回事?”
陸明君沉浸在記憶裏的沮喪情緒,頓時被眼前這野蠻的一幕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我不是在看這幾個綁匪,這樣的事情隻要在凡間每一天都會不厭其煩地發生,我是在看這些綁匪身後的人。”
曹先生的視野更加開闊,他眺望遠端,一眼就看到了二百米外的一名女子。
她踩著細細的高跟鞋,一雙裹著黑絲的長腿正邁著優雅的腳步,將站位調整到最佳。
緊接著,她拔起弓弩,勢在必得地瞄準著眼前的這幾個劫匪。
陸明月看到這一幕,暗忖,這幾個劫匪想必在劫難逃了。
直至女人的目光從劫匪的身上,轉移到了漫遊在街巷的天才時,銀色的弓弩射出了一片犀利的風聲,卻偏移了旁觀者預期看到的結果。
這不該是一個射手的成績。
她應該知道,差之毫厘謬以千裏的道理。
“認出她是誰了嗎?”
曹先生將叼在嘴上的香煙點燃,並遞上打火機。
“嗯,我認識。”
陸明月認出了女人螓首蛾眉的容貌。她與他的心上人幾乎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那你知道她為什麼射偏了嗎?”
曹先生將目光從女人的身上轉移到了插在樹上的弓箭。
“知道,她分神了。”
陸明月伏案多年,最清楚注意力不集中帶來的惡果是多麼慘痛。
曹先生卻不同意地搖搖頭。
“不,你隻答對了一半。因為,她和你是一樣的人。她看到心上人的樣子時,已經失敗了。你們看到了約束在心靈上的鎖頭,卻沒有掌握解開的鑰匙。”
陸明月驚覺曹先生貌似在下一步險棋!
他分明地觀察到女人身上帶來的殺氣是那麼強烈,並且她的力量屬性與他持有的暗屬性是完全相悖的。
“曹先生,你的意思,是想通過這個音樂人的關係,然後將她歸攏到我們的陣營裏,是不是這樣?”
陸明月將曹先生遞上的香煙含在唇瓣,許久沒有感受過這樣驚險、刺激的夜晚了。
“她不是像我們這樣的人,但是我們有辦法讓她成為像我們這樣的人。她是與仙界立下約定的契約者,正是她的努力,才讓那個植物人醒來。而不是我的功勞,但是她這麼做,卻要付出一生的自由作為代價不問情由地鏟除魔界勢力。隻可惜,仙界還是過分自信了。他們賦予這個少女的權限,實在是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