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筋疲力盡。
“曹先生,我們能借一步講話嗎?”
在這片由蒲公英點綴的閃爍光芒裏,隻有曹浩然與陸穎二人仍然保持著清醒的頭腦。而身為凡人的周語晨,依然沉浸在妹妹那場未完的夢裏。
曹浩然知道陸穎想要對他說什麼,他知道陸穎的能力是怎麼樣的。她必然是做了一場解不開的夢,而在夢中碰麵的人正是自己的妻子。除此以外,就是有關周語晨的妹妹。
“曹先生,謝謝你的好意。如果不是你,想必我已經死在周姑娘的劍下了。”
曹浩然劍眉微蹙,然後不禁冷笑道:“嗬嗬,要是你這麼輕易就死去,那可真是便宜你了。暘星普既幫了你一把,可他卻也害了你。”
曹浩然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他了解仙界的內閣,了解暘星普,了解南宮寂。
對身居南宮,曆朝曆代皆以占星為己任的暘星普來說,他不可謂是沒有野心的人。
相對來說,年紀更小,更具天賦的南宮寂,便是暘星普一手提拔的才幹。
仙界的內閣依賴著暘星普高強的法術,可暘星普又不得不時刻依賴著內閣。為什麼呢?暘星普擁有裁決曹浩然的本事,卻沒有後者那麼風光呢?原因正是他慷慨傳授給陸穎的絕活,解夢。
在“解夢”這個稱呼出現以前,“解夢”曾經有過許許多多的稱謂。有過“解憂”,有過“解愁”,還有過“解困”、“解乏”,也許到最後,人們意識到,身居三界的任何一方,不管是千萬年的壽命,還是匆匆數十年白駒過隙,終究不過是塵歸塵、土歸土的南柯一夢。既然生死有命,誰都無法避免永久的沉睡,活著已是一場夢,人人皆是夢中人,又何必再陷囹圄呢?於是,執著的暘星普,窮其一生,將“解夢”發揚光大。
可是,既然仙界將驅除雜念驅除邪念的方式稱之為“解夢”,那麼,魔界也將暗黑力量的擴散,叫做“築夢”。
前者的價值在於,當一個人的靈魂已經被更大的力量操縱,當軀殼漸漸淪為他人的傀儡時,它能夠極力地將這段距離縮短。讓你重新做回你自己。
後者的價值在於,當一個人已經失去了所有的主見,已經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淪為一隻無力的羔羊時,暗黑力量會讓你認可身為傀儡的自己,哪怕為了別人,付出多麼慘痛的代價,而你,也是心甘情願的。
這就是“解夢”與“築夢”的最大區別。而這個區別,在冥冥之中,已經出現了相生相克的屬性。
顯然,是後者占優。因為一旦暗黑力量侵蝕人間,那麼,魔界將會無限的蔓延。並且沒有凡人能夠阻止這一切的到來。
暘星普知道,人的靈魂與軀殼之間有一個絕對的平衡點,隻有達到這個平衡,靈魂才能將身軀支撐。一旦這個平衡被打破,尤其是靈魂受到了其它力量的攻擊,那麼,靈魂就會與軀殼產生距離,漸行漸遠。身為仙人,他同樣回天乏術。
除非一個人,他的靈魂他的內心足夠強大,強大到已經能夠抵禦其它力量的侵襲時,“解夢”才能縮短靈魂與軀殼之間的距離,才能解開由諸多雜念鑄成的虛幻的不真實的夢境,才能擺脫成為扯線木偶被操縱的命運。
而今,陸穎卻發現一個極為罕見的特例。
她在周瀟怡的身上,看到了靈魂與身軀的距離。
這段距離曾經遙不可及,在她的青春年歲,從來沒有為自己好好著想過。
眼見陸穎替她解開了那把緊扣在心弦上的枷鎖,眼看距離已經在不斷地拉近時……
周瀟怡卻保持在一個“恒定”的方位上,沒有前進。如果說一百分裏,六十分是及格的分數。那麼,她隻是達到了五十五分,就停滯不前了。這對一個契約者而言,是一個相當危險的信號。因為,這意味著隻要暗黑力量生長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她還是會被侵蝕掉,還是會被操縱。
不幸的是,“解夢”隻有一次機會。陸穎至死,對每一個人,隻能施展一次“解夢”。
“我並沒有後悔以契約者的身份在這個世界上活著,曹先生。”陸穎莞爾,麵上盡顯淡然的神情。“我隻是想告訴你,曹先生,也許你沒有讀過仙人與凡人製訂的契約,但是,暘星普是在我讀完了以後,才讓我做決定的。因為上麵明寫著這樣的一條‘無條件服從塵間的仙人’。我知道我輔佐的對象絕對不是向我製訂契約的人。我不知道這個世上除了他們兩個以外還有誰是這樣的身份。可我也不是沒有把我,就胡亂簽下。其實,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