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天翔的問題,她想了想,既然如此,也就趁機都說開了吧:“論出身,論樣貌,論溫柔賢德,你都能找著強我十倍的人,我怎麼忍心耽誤了你的前程。”
“弱水三千,我隻取一瓢飲,今生今世,我就獨鍾你一個,你卻要我去找別人,不是太狠心了麼?”天翔摟過她來,懇切道。
青離原來頗反感這些甜言蜜語,不過認識天翔久了,覺得若將七分心說成十分,也比某人有十分心一分也倒不出來得好,何況人家剛才才救了她的命,她也得盡量顧著人家的體麵才好。
“你是何等聰明的人,有些話原不用我說,可現在所謂當局者迷,恕我多嘴點破。”於是青離笑道,“你不是真喜歡我,隻不過因為你處處比人強,自小得人意,被我不知輕重地打過一巴掌,心裏反生出一股勁兒來。其實對於這執念,放下也就放了。人一輩子不是想要什麼都能要到的。你若是找個名門閨秀……”
她停住了,因為看見天翔眯起眼睛看著她笑,神情有些詭異。半晌,天翔方道:“你真真是長在人心眼上的肉蟲子,從現在開始,我是真的喜歡上你了……”
青離剛想答話,外頭有一人咚地撞進來,話被截斷了。
天翔惱怒地瞪了來人一眼,來人卻顧不得,隻喊道:“哥,出來!死人了!”
晨曦微露,如鏡的海麵讓人想不到昨晚的凶狂,沙灘被衝刷得如同平滑緊致的肌膚,斷崖下的水麵上,能看到一團白花花浮起的東西。
打撈上來,是那個女人,叫做朝雲但大概沒人知道這名字的女人。
青離大驚。昨晚,這女人要她別下海,自己居然辜負了這番好意,而且,希望打聽到事情關鍵,這下也永遠別想知道了。
當地官府離得遠,天翔一邊先差人報案,一邊亮了身份,懾服眾人。
驗屍結果,女人是窒息而死,死狀可怖,口鼻中滿是泥沙,白淨的身體不著一物,大腿、胸部有些青紫的瘀痕。由於浸水,死亡時間不夠確定,約在昨夜二更至四更之間。
由於這村子很少有外人來,犯人十有八九是在村民裏頭,天翔遂盤問昨夜大家的行動。
有六個人沒有不在場證明,三個是青年男子:二狗、麻稈、喜旺,一個半老頭——族長老石,另外還有二狗的娘和麻稈的女人。
三個男子都是朝雲的“莫逆之交”,當晚之所以不在村裏,就是因為被告知,於三更時在斷崖上與朝雲約會。
據喜旺說,他到斷崖時,看到麻稈已在那裏了,而後又見到二狗過來。但麻稈說根本就沒遇到朝雲,三人等到四更,這才敗興而歸。
老石是村裏最大姓家族的族長,大夥兒都說,平時他最恨朝雲傷風敗俗。昨夜他是連夜從外地趕回家的,所以才沒有人證。
至於二狗的娘和麻稈的女人,不用說也都恨死朝雲了。昨夜她們都說在家睡覺,但因為家裏的另一人出去了,所以沒人能當證明。
“大人、大人啊,我們三個都是她的相好,怎麼可能殺她呢?”
喜旺撲通一下跪在天翔腳邊。他是個白淨後生,年紀看起來是三人中最小的,聽說朝雲死了,兩條腿一直篩糠一般地發抖。
“就是,就是啊!”二狗連聲附和,“俺平日在村裏,常聽麻稈的女人人前人後地罵,說要像殺雞一樣宰了俺們那相好呢。”
他生得黝黑魁梧、寬臉厚唇,卷起來的褲腿上沾了些沙子。
“你老娘還不是成天娼婦長娼婦短地罵她,你怎麼不提?”一旁的麻稈不滿地插過嘴來,護著自己的女人。
他是個黑瘦子,不知是由於牙齒還是旁的原因,嘴部凸起,顴骨又高,整個人帶著些衰相,唯有一雙小眼滴溜溜地亂轉,顯出些許精明。
“殺千刀的賊漢!”二狗的娘剛想罵下去,便被天翔啪地一拍桌給打斷了:“要不要你們自己來斷案啊?”他冷冷道。於是眾人一時噤聲。
“你怎麼想?”他轉向雲舒。雲舒想了想,略帶拘謹地答道:“第一,朝雲(名字是青離告訴他的)想要自盡,或者失足落水。雖然我覺得不像,但也不能完全排除。
“第二,朝雲如約到了斷崖,被人推了下去。”他接著說,“這個可能性比較大。”說著,他轉向青離問:“說起來,你是最後一個見她活著的人麼?當時她是何情狀?”
青離本來腦中正回憶著,看這三個相好,眼中都是慌亂驚懼,可竟無一人帶有半分悲傷,朝雲這短短一生,畢竟也是無奈。
聽見雲舒發問,她這才回過神來,細細回想道:“我最後見她是在沙灘上,當時不過二更吧。她披著黃花縐紗,穿蔥綠抹胸,帶赤金耳墜。她跟我講了些以前在進士家做妾的事,後來我就去了海上,她大約也到斷崖赴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