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風雲際會 翻雲覆雨(六)(1 / 2)

鼎豐十三年二月初八,洞庭湖畔嶽陽樓,煙波浩渺,浩浩湯湯,一隊騎士盤旋片刻,“走吧,入城。”當先一騎雙腿一夾,揚鞭催馬,正是沈睿。

由南昌往西,過嶽陽樓而不入,一行人風塵仆仆,直奔鼎州。南昌巴陵相距千裏,沿途數次換馬,日行三百,這日黃昏便到了嶽州巴陵。

南昌到鼎州,出江南西路,曆醴陵、株洲,到長沙過益陽即入鼎州境。初六傍晚甫入荊湖地界,便覺人心惶惶,越往前走,感受越真切。初七,到株洲,處處可見成群結夥逃難的隊伍,偶爾還會遇上潰散的軍士,淒淒涼,惶惶然,如喪家之犬。金人善騎,呼嘯來去,雖據線報探知屠長沙後稍作休整便已離境,卻是不明奔向何處。長沙遭此劫難,幾成空城,危機尚未遠離,自是去不得的。這一隊人在株洲轉道,折向嶽州入鼎州,一路急馳,除了必要的吃睡,不肯有絲毫耽擱,在初八進入巴陵。

巴陵縣因了江南四大名樓之一的“嶽陽樓”之故,聞名於世。城區倒是不大,或是距患亂不遠,還未入夜,街道上行人稀少,商鋪關門。眾人好不容易尋了家客棧落腳,三日來首次好好用餐。疲憊自是在所難免,心裏繃緊的弦卻未曾放鬆。一路過來,空氣中硝煙味漸濃,巴陵城雖未被波及,進城時守城軍卒如臨大敵般的表現卻已說明此處也是臨近險境。

“去華容。”沈睿輕敲著桌麵,偌大的客棧大堂隻有他們這隊人,邊吃邊議事,倒也不怕隔牆有耳。

“決定去見孔彥舟?”元芳眉頭微挑,確認沈睿的態度。

“決定了。”沈睿指節輕叩桌子下沿,此情此景,像在發摩斯密碼。

“好,某陪你去。”元芳聲音不大,語氣堅定,不容反對。

“我也是要去的。”

“我們都去??”

跟隨沈睿的是沈家民防團乙組扈衛隊,以“乙一”、“乙二”??代號稱名,負責護衛三少爺鼎州一行。沈家民防團多由旁係子弟親屬組成,忠誠是入團首要條件,訓練他們的是沈重在西軍中退下來的親隨。

“不需要那麼多人,乙一去。其他人去鼎州,按照先前定下的計劃辦。”沈睿手掌下壓,上位者的氣勢隱隱可見。

見孔彥舟是出發前便商定好的。

金人、鍾相、孔彥舟,敵患民變兵亂,刀兵之下,城毀人亡,陷荊湖於水火,此局可破?此局怎破?

金兵南犯,沿河突襲,也不知是蓄謀已久還是臨時起意。但據悉此乃小股精兵,約在千人之數,可見並非是大規模開戰。荊湖路鎮撫使司反應雖慢了一步,但也集結軍馬,對金兵銜尾追擊。

鍾相之亂,早有先兆。荊湖熟,天下足。荊湖南、北二路本是大糧倉,這幾年卻因旱澇災害嚴重失收,朝廷雖減免稅賦,並有賑災之舉,可真正落實到災民手中的無異於杯水車薪,民怨滔滔,自也難免。“大光明教”應運而生,大力宣揚“是法平等無有高下”,迎合滿足了貧苦百姓的心理需求,真真指引明路的光明神燈啊。隻是鍾相其人,早年糾集鄉民北上抗金,雖然不曾與金人正麵拚殺,卻是實實在在收獲了義勇之名。對於這麼一個“義士”,朝廷縱算忌其勢大,也不好無故打壓,很是無奈的縱容其聲勢壯大。此次鍾相趁金人南侵毅然起事,也是瞅準時機,欲趁朝廷疲於應付金寇而忽視或無力應對,正好可成星火燎原之勢,有足夠的時間緩衝、壯大。就暫時的事態發展而言,是循著“鍾天王”的設想方向進行的。

至於孔彥舟,則完全是兵痞。其出身無賴,殺人為盜,後入伍為兵,卻一路升遷,跨入中層將領之列。及至遇敵潰逃,卻一路收集潰兵,流竄搶掠,反而獲職“沿江招討使”,掌收招討殺盜賊之事------真正的賊王捉賊。孔彥舟此人,遇金即敗,對付民亂山匪卻頗有心得,數年時間將沿江匪患篦掃了一遍,自然是所得財物糧食據為己有,且將山賊納入軍中,如此一來,勢力迅速擴張,終成尾大不掉之勢,地方勢力無法節製,朝廷旨令又陽奉陰違,沿江一帶有“土皇帝”之稱。此次孔部假借剿逆平亂之名,進駐澧州,大肆捜刮,說是要去往鼎州平叛,卻緩緩行軍,先頭部隊到了華容,又藉休整之名不肯前行,明顯是趁亂發財又不願折損兵力,痞子習性可見一斑。但,值此亂象,孔彥舟倒是或可一用。名義上對方是沿江招討使,並未公然悖逆朝廷,隻要許以好處,曉以利害,是很有希望促使其發兵平亂剿鍾相之變的。

此乃沈睿回答常五所問之觀點,元芳頻頻點頭,很是驚訝於對方條理清晰的應對策略。常五從伍多年,自是精於行軍之略,大致認同了沈睿的看法。既然鼎州勢在必行,說動孔彥舟出兵便是最有效的方法。大方向定了,細節方麵作了仔細參祥,這才動身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