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帝鎧紀皇 劍辟亙古錄(1 / 3)

《亙古錄·三紀朧仙》有載:三紀,氏姓不定,一名朧仙,一名月祗,號青蚍蛉也。昔三紀以降,有不死神兩陣臨炭塗世,伏於蜉蝣山側竹林。時二紀天祇排陣,弭越斷空之劫,始螻皇振衣守待,三紀王臣拔劍弑神。經此役,二紀崩壞,始螻皇挾孤而潛,於後世出,是謂三紀朧仙。

水落,一抹圓潤珠滴,潰散海麵平靜。

潮汐反光,靜止時恍若明鏡,隱著那抹深邃沉墜的蒼碧,在水膜之底。

堆起尖銳毛角的發絲,是若月光般朦朧的淺黃色澤,雲裳的少年合握雙手立身半蹲,拄靠著一刃劍身被壓得傾斜的精銀窄劍。

劍八方,平直端正,刃窄鋒隱,身銘曦龍章,輕若毛羽,先天一氣化。

明亮如蒼白曙光的清麗劍刃,細若麥芒的鍍金劍尖一點,在柔軟脆弱的海水潮汐裏起落浮立,好似是垂釣細線上的浮標,拔不出離不開,軟成一攤豎條狀的銀色黏膠,與碧藍潮水融為一個整體。

三四滾飽滿水珠,在翹起毛角的淺黃發絲尖梢滑落,朧仙疲憊地垂下眼簾,白皙單薄的眼皮蒙著一層細密熱汗。晶瑩圓珠泛起迷蒙銀霧,墜到如雲海一般縹緲不定的雪白泡沫裏,瀚海相比算是微不足道的力量,在它融入海水的那個瞬間,化作圈圈的透明漣漪,緩慢地擴散出去。

困惑茫然,化作四肢顫抖的蒼白麋鹿,蜷縮在朧仙的瞳孔深處,他的眸眼與水天同色,是蒼碧水波表麵映出一層清亮麗光,是湛藍天空底下藏著一抹青翠水線。緩慢滲入眼角的渾濁汗水,讓朧仙的眼酸澀疼痛,但他還是竭力支撐著將落的眼簾,似乎一閉眼,就會垂下大戰結束的厚重帷幕,陷入永久長眠的黑暗。

萬籟俱寂,諸念盡退散,陷入回憶的朧仙,看到的是令人不喜的倒敘碎片。

那是昨夜,長暗亙古,卻有別樣光輝,在顯現自己的那份顏色。

一縷盈月的銀輝,若熒砂,嵌入眼眉,幻夜下色澤朦朧的纖細發絲緩緩映出漫天星軌,朧仙捧著手心溫暖的茶杯,釉瓷般溫潤白皙的臉龐,不知落上了幾片花瓣細碎的晶瑩月光。

“你在嗎?”聽嗬,他在向誰詢問。

月光如瀑,冼濯天地間寂靜纖柔,嚶嚶泠泠的蚍蛉聲,一個音節覆蓋著另一個音節,指引著輕盈曳舞的群群螢火蟲,在構思巧妙的竹葉輪廓間提起流光湛暈的小燈籠。指尖撥動著杯中幾枚沉浮不定的茶葉,朧仙輕顰被月華滌染成銀白色的劍眉尖梢,微微扉合的澤青眸子,自狹長若月弦的淺色睫毛下流露出一抹令群曜驚豔的幻彩。

“看來是不在,因為你隻要不站在我麵前,為我解答心中的疑惑。那麼你對我來說,就是不在的。”他的心聲是這麼矛盾的嗎?這個叫做朧仙的少年,是這麼矛盾的嗎?

暖夜的風拂過耳畔,縈繞著鮮嫩草尖上停駐的陣陣蟲鳴,使得霜月下突如其來的一聲宮殤劍吟格外的清晰好聽。

“叮——”引致天地都為之輕輕一顫的金石交吟,若朱閣飛簷上的金鑾銅鈴澀澀細響,讓人可以幻想出是一雙多麼細膩白皙的手,拈著薄薄青銅古刃長鋒,修長有力的一指空靈落下,仔細修理過的淡玫瑰色指甲摩挲著不朽劍脊,滑出那一絲宮殤轉羽角的變音。

“會一直在的,隻要我沒有死,就會永遠守護你的後方。”桀驁疏狂,聽起來真是令人生厭的聲音,卻用來表達這份代表著臣與將,永遠效忠自己君主的不滅情義。

月下劍靈,漫行在熒銀琉璃的霜夜下,謫落於曜月斑駁的竹影間,依附著由兩片尚未枯黃的青竹條編織成的長鞘,左手禁錮在千錘百砧後化為薄薄一刃的青銅古劍,右手食指拂過飲啜月華的方正劍身,宮殤伴羽角,一聲高過一聲,唯有遺留於天地間的青銅,青絲,青竹,在歲月長河中不識孤寂。

“你看這天上星辰海,那令萬曜汐川的將戰辰星。”

一根手指幾欲捅破夜色穹窿,點中那宛若天空巔峰上赤鎧皇帝的將戰之星,它是以最濃厚血烈的真紅作了緋片甲胄,是持著長柄雙戈的浴血武神,是戰將與武士最崇敬的星辰,更是戰爭與殺戮的具象體現。

“它燃起的真紅越發熱切了,清晰得仿佛就喋血的鋼鐵刀劍。”

麵對那寓意著大戰將臨的惑星,縱使是心中懷揣著仗劍任俠之意的朧仙,也要低首虔誠向這將戰辰星祈願減少殺戮,因為這遙不可及卻又影響著芸芸眾生的天命辰宿之力,是任何人都無法抗拒的存在。

“生是宿命,死是宿命,戰與和皆是宿命,過去所發生過的一切,都是規定策劃好的宿命。那麼,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們就是宿命?”大抵是沉聲自問,又像是在考校對麵的朧仙,真名為楓挲葡的月下劍靈,他的手撫過劍刃上冰涼的月光,青銅鋒鍔柔潤得就像碧綠發青的滾燙茶湯,有著切開萬物而不留痕跡的特性,可是卻完全不能突破楓挲葡那堅韌非常的肌膚表麵。

“這詭異古老的世界,一直存在著它特有的隱秘而不朽的機製,無意中將其觸動的任何棋子,都會被冥冥中審視著一切的神之靈魂,鎖進早已編製好的宿定命局中,哪怕是可以篡奪神位的王者也不例外。“同樣是低聲自語,朧仙所相信的大概是宿命欽定論,與信奉宿命自定的楓挲葡意見相悖。

一道仿佛來自深淵的鬼之太息淒厲響起,這是已經失去了劍之精魄的嗜血凶器,因為無法殺伐而發出的痛不欲生的慘叫聲。楓挲葡將自己手中的青銅古劍刃,送入兩片未枯竹條嵌合成的狹小空間裏,他的形象與自己的兵器截然相反,若是沒有肩頭的那幾縷銀輝飄起,為他鍍上一層沐浴月華的精致聖衣,恐怕他整個人都會消弭於無形的夜風裏。

“為什麼你的劍不願意回到它的竹鞘中呢?”振衣抖月華,朧仙將指間那杯未曾飲下的茶湯舉至唇間,稍微踮起腳尖,透過時而茂密時而稀疏的風動竹林,遠眺這山下那層蕩漾著無數嫩黃蜉蝣的映月潮汐。

“它習慣了蘸著敵人的鮮血,恣意譜寫專屬於刀與劍的輪回。弑殺得久了,就忘掉武器的職責本是守護,一味地沉浸在毀滅摧殘的歧路上,逐漸喪失了青銅古物的靈性,變得更加猖狂恣意,不願被任何枷鎖所囚禁。”

水麵說是靜止,但還是有兩三圈極淺淡的透明漣漪,在明麗清亮的水層中,緩慢的暈染開來,令那能夠清晰倒映出祗朧外貌與輪廓的鏡麵,變得破裂。

這太過於明亮的反光,看起來倒不像是深邃的海,反而像是雨過天晴後,地麵低凹處所殘留的一處澄澈小水窪,又或是萬物具寂的覆雪冬季前夕,那在秋季末尾,並沒有任何枯葉落入的清亮湖泊。

是的,你所想的沒有錯,祗朧腳下並不是實地,更不是那一道布滿滑膩海藻與灰貝殼砂螺的,顏色是黑中隱隱帶著深紅的黑岩山脊。

那柄與祗朧腳下水波一般清亮的劍,名為天祇,它和祗朧腳下最底層的那一麵鞋底料子,共同觸摸著這一層單薄近無的靜寂海麵,借著祗朧體內那一口名為息的清氣,詭異而神奇地,維持著這番景象,就像是武林中所傳說的輕功,其至高的境界——踏萍而浮。

然而祗朧他,其實並沒有借助浮萍這般細小的載體,而是憑著內息對體外重力的平衡,以海麵浮力向上推托的微弱力道,而站立…啊,不能說是站立,因為祗朧他還是在折著自己的腰,似是被重力影響般的雙手合力拄著那柄天祇劍。

“這一切,看起來真是矛盾又諷刺,你說是不是啊?”

忽如其來的聲音,有著少年的中性與低啞,但是又透露著青年人的高冷,與那一份暫時是消磨不了的桀驁。

於是,祗朧他從自己的回憶裏,醒來了。然後,他便看到了那個算是熟悉的人,那個自稱是楓颯葡好友的人,那個分辨不出其真實性別的人。

犀黑布履樸素步下,鞋側栽著兩三個墨扣布耳,平淡若畢缽羅樹下跪坐青蒲團修行早課的僧侶,卻意外地帶著某種不可毀滅的根基,駐落陰霾彌漫的虛空之上,釋放出一團紫黑氤氳的模糊霧氣。

“龍鍔五刃蔽空戟,四空眼漠抱懷劍;烏幕遮光碎鱗卸,解甲歸返知幾何。”

清冷孤傲之音色,低聲吟唱一折七律,極度鬱寒的戰意味道,若單枚烏鱗遮幕陽曜,須臾之間,即令天地籠罩在一重征戰旅風霜的陰影之內。

短發飄搖,漆黑廣袍似是覺得此色深度尚是不夠,便就再添了四重淋漓暢快的硯汁墨染,顯化出混沌中黑得不能再黑的暗色。

這是,兌澤脈現在的把持者——四空,漠。

“你啊,明明還沒有,將那些被血肉所包裹的經脈,凝成適合自己運行息氣的脈絡…卻能夠自行散息?”除了那被沉鬱墨炭,給人為地描成輪廓深邃的眉眼,四空漠的其他五官,其實還算是格外的柔和,看起來淺而淡,如同一處無根的清潭水,有著最明澈也最緩和的線條,卻又詭異地向中性靠攏。

“那些沒有顏色的怪物…不,該叫它們,沒有顏色的龍虺…它們是兌澤脈的守護陣式,或者說是名為禁製的守護陣式嗎?”

沒有發覺自己,已經跨過最基礎,也是最重要的凝脈,而直接觸及了息散的境界,祗朧恐怕還沒有意識到,沒有接觸凝脈的自己,其實正如無根的一滴雨水,或是沒有具體形狀的山間嵐氣。

無根水,被夏伏烈陽曝曬,就會慢慢蒸發;山間嵐,遇破曉曙光照射,就會徐徐消散。

“我的建議,是你趕快打散,這股因感悟息散而來清氣,然後抓緊時間進行凝脈。畢竟啊,你的年紀已經不小了,祗朧。”

雙手環抱於自己胸前,兩套寬大廣口的墨色袖子,在四空漠的胸前徐徐飄蕩,他…暫且用他吧,他說的話並沒有錯,畢竟因息散而聚集來的清氣,會打破人體本身那恍若璞玉的原始狀態,也就是所謂的先天,而這種狀態一旦被改變,便很容易找不到最近乎自己本能的那輪運息周天,自然也就凝不成最完美的息氣脈絡。

“四空…漠先生,我舍不得這股氣息,所以並不想驅散它。”祗朧,他因楓颯葡的緣故,而與四空漠相熟,所以他過往都是直呼其名,但是現在的他,因為那股舍棄不了的息氣,而稱呼四空漠為漠先生。

“舍得,舍得…既然沒有舍,又怎麼會有得?”頗有無奈的搖了搖頭,四空漠勾起輪廓極為柔美的唇扉,他的嘴角挑起最戲謔的笑:“算了,這我且管不著你,不過先前有人,口口聲聲說要入我兌澤脈,甚至不惜與將他養大的楓颯葡爭執。隻是現在的這人,卻不叫我宗主大人,反而叫我漠先生。”

一線赤金脊紋,縱在清亮銀白的劍刃中央,恰到好處地掩蓋住那痕微微凹起的劍脊,祗朧看似費力,卻不知道是不是輕鬆地將天祇劍拔出,終於是緩慢地站直了自己的身子,用他那極度疲憊的姿態,麵向了虛浮在海麵的四空漠。

“宗主。”左右四指並攏而獨餘拇指相扣,祗朧以左掌包疊右掌的男性吉禮,平推拱手向四空漠作揖。

古來人禮,左陽右陰,而世間男女又分屬陽陰,陰陽順為吉,陰陽逆為凶。

“嘖,你小子倒是頗多禮數。”四空漠本想學著祗朧模樣還禮,但是他仔細想了想,還是改成了右掌托疊左手的樣子:“你且去吧,既過此陣式,便是我門人。”

風推而起,覆在四空漠右臂上的黑色寬袖,竟然無端獵獵狂抖,生出一股能將祗朧送入遠方小島的無形之風。

淺紫薰衣草花海搖曳,暖人心扉的柔軟陽光纏繞淡紫花瓣間,擾了幾隻趴伏在花蕊上企圖享受溫和日光浴的小蜜蟲。

潺潺靈溪略過鬆軟香甜的紫褐色土壤,浸潤白橡木邊角的木質紋理台階,惹得亭蓋飛簷角上的幾隻緋紅雀兒踏出小腦袋好奇地觀看。

“嘩啦——”修長米蒂色衣?汲取靈溪之水,掀起漫天晶瑩剔透的圓潤水珠,祗朧踩著靈溪淺底光滑細膩的彩色鵝卵石跑向白橡木亭,稍一蹴足即會濺動了澄明水麵上無數圈空靈漣漪。

風舞動米白暈黃的柔軟發絲,吹出彌漫在發絲間隙裏的海藻氣息,臨近白橡木亭之時,祗朧漸漸放緩自己的步伐,之前一直漂浮在他肩首宛若鳳凰羽尾的黃金綢帶方才落下。

雙手撐著膝蓋輕輕地喘息,祗朧平視著麵前不惹塵埃的白橡木亭,發現有一個人正端坐在木質台階中央。

薰衣草花海風中搖曳,拂開一層層散發著陽光味道的淺紫花汐,潺潺靈溪之畔,淩空架落香甜紫褐土壤之上,潔淨若朝聖者所襲長衣的白橡木亭顯得格外醒目,以至於總讓人忽略了靜坐在它淺白木紋台階中央的少年。

淺白色調的木紋相互離散開裂,輪廓極淡的少年坐在木質台階中央,初夏箬竹般青翠欲滴的發絲係纏一抹發帶,潺潺靈溪在瞳眸深處流淌過幾絲水潤湛色,白皙皮膚透出許久不見陽光的細膩纖弱感,滌染了少年單薄身軀後的橡木亭子構建的無塵背景。

青簡執在少年指間空隙,光滑竹麵上淺刻著刀銘的兩字小篆——青粿。

淡紫格調的花海枝莖與靈風伴生,若潮水般沒過米蒂衣袂,祗朧涉足滿地亂舞的薰衣草花海,緩緩行至白橡木亭之畔,坐在淺色台階上的少年起身行禮,微湛眼眸泛著陽光暖意。

“你是……青粿?”

湛青暈藍的瞳眸悄悄地瞥向鏤刻篆文的青簡,掠過風輕雲淡一眼,祗朧卷著濕漉漉的熒銀衣管匆匆回禮,米蒂朦朧色發絲間彌漫著的濃厚海藻氣息,被淺紫薰衣草的香味掩蓋了許多。

“在下青粿,見過師兄。”初夏箬竹般青翠欲滴的纖長發絲輕柔曳舞,在薄如蟬翼的淺橙色陽光照耀下,幾乎流淌出點滴精致玲瓏的玉液瓊漿,青粿輕垂青藍兩色的濃密睫毛,遮住潺潺靈溪潤濯的清澈瞳眸,因青竹翠葉為紋章底色的廣袖寬袍久久拖地,精致銀線刺繪出一道鱗片細碎的五趾虯龍,駕禦雲月流水遨遊在竹林青葉之間,掩不去一脊天椎傲骨的淩霜鋒芒。

“呃…那個…蜉蝣山…楓颯葡門下…月祗朧,見過青粿師弟。”

口音模糊地回應著青粿,一粒散發出忐忑味道的晶瑩汗珠,在祗朧白皙晶瑩的額前無聲滑落,暈濕了他腳下香甜的紫褐色土壤。

何為凝脈?

順先天經脈,點綴人體關竅,應後天修行之勢,自凝支絡,實乃厚根基,衍化界樹,攀那通天路。

那何又為息散?

凝脈已成,根基已定,自是散外氣,以培內息,再納那人間煙火濁氣,混那口胎中所挾先天清氣,合清濁,作陽陰,成天地,以助界樹,今朝徹空去。

天地清明,朝陽銷光,站立在淺紫薰衣草之間的兩人,他們彼此對視著雙眼,將禮節最合適的敬重目光致以對方,但是他們各自所想的問題,卻是自己的境界——如何凝脈,怎樣息散?

“道禦源始,鴻蒙之初,混沌糾錯,無極塵魄衍生濁物,謂為魔。”在之前那極段為普通常見的互通姓名的對話之後,停歇了許久,被花海搖曳的沙啞聲充溢了耳道的兩人中,率先開口的是祗朧。

“咦。”輕聲發出一絲詫異音線,隨之青粿便開朗地笑了,他像是在作答一般,為祗朧所說的那段話,豐富了許多俗世修行人的見解:“其負先天混沌之儀,丈量百域,力至而可破空虛碎有無,其之道重脈,以血傳後,以氣留魄,流萬世不止。”

似是有些驚奇,祗朧不由自主地,挑了挑他那砂金中摻了幾絲別樣顏色的眉梢,因為他知曉這世界上總有某些人,在初見之時便恍若故友,那相視笑言之刻,那種相互配合完美的默契感,不足為外人道也。

於是,祗朧又對著那恍若故人,卻隻是初見的青粿,輕笑而隨意地說著:“混沌初開,清濁分和,天地晴積,玄黃之間衍生萬物,謂為神。”

點綴在薰衣草尖端的那一點淺紫色,帶著它最為亮麗的光澤,在飄浮到半空中的時候,碎成了一小片的瓣狀絮屑。

寬袍底色是青翠欲滴的箬竹意韻,卻蒙罩了一層陰暗卻雅致的灰銀色,青粿甚至沒有思考,就說出了深埋在他心底的那般神威:“其予諸界至上之威,亙荒通蕪,元極而可易生死改輪回,其之道重魂,以魄承念,以憶存識,順天道永世。”

青粿閉上他那顯得格外白皙單薄的眼皮,突然回憶起了他尚未離家時,所看到的那片極深的黑暗,那不是世人倫理道德中所規範的魔,盡管那些所作所為已經與魔無異,但是人們卻還要膽怯而怨恨地去稱謂神,隻因為那群本質為魔的神,其威如淵,其罰如海,或深不可測,或覆人家國!

“嗯,那不知在青粿師弟眼中,那些由凡夫俗子所蛻變成的仙,是何種模樣呢?”不再是先行提出一個概念,再等著青粿去解釋,現在的祗朧卻是想要知道,在青粿眼中,那些有著人類內心的仙,以及仙中那極小的一部分,有著世俗裏所謂俠氣的仙俠,是怎麼誕生與蛻變。

“洪荒之刻,道澤始墾,地靈天伐,遺遣之中鍛造聖靈,謂為仙。”平淡而緩慢地說出自己的見解,青粿所憧憬的仙,應該就是那種可以借天地,以及憑萬物的人吧,因為現在的自己也是凡夫俗子中的一員,所以才知道人類是如何的脆弱不堪,因而才明白自己所屬的這個種族,隻有在力量方麵借助外物,在心境方麵寬納天地,才能走得更遠啊。

“其持天地無止之道,無為而治,道規而可以擇器利道義,其之意重道,無為而道,道而無為,歸自然無塵。”驀然合眼,祗朧好像回憶起在蜉蝣山上,自己度過的那長長夜色,看日轉淺月,觀風起雨瀟,那是否就是自己所憧憬的逍遙,是否就是自己所想要成為的自在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