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
在那個晗夜既熟悉又陌生的樓梯拐角,晗夜披散著頭發,臉色蒼白,夏小樹站在遠處,不敢上前,她看不清晗夜的五官。晗夜低著頭,一言不發,腿像不聽使喚似的向前一步一步挪著,任憑汗珠順著臉頰、鼻尖滴下來,沾濕的幾縷頭發就那麼貼在臉上。在晗夜快跌倒的前一秒,夏小樹衝上去扶住她,拚命地搖動她的肩膀,可她就是不抬頭,仿佛經受了什麼重大打擊似的。
夏小樹對她大喊:“晗夜!晗夜!你怎麼了?!快看我一眼啊!看我啊!!我是小樹啊!晗夜,你別嚇我啊!”
小樹急得聲音發顫,眼淚在眼眶打轉,拚命地咽著口水,心裏想著:她一定是看到了什麼才變得這麼失魂落魄。小樹的心在顫抖,她不知道那個拐角的門裏有什麼,也不敢向前走,也猜不透從那門裏出來的晗夜為什麼...為什麼像丟了魂兒一樣。就在小樹快控製不住自己要嚎啕大哭的那一刻,晗夜終於抬起頭。小樹的臉卻一下子僵住了,她無法再搖晃晗夜的肩膀,嗓子也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樣。小樹的身體就像死了似的,隻是扶著晗夜,不,她隻是站在那兒,再也沒有力氣把她的手從晗夜的肩膀上拿開了。
小樹看到了一雙眼睛,那是一雙死人的眼睛,瞳孔放大,卻在黑夜裏閃著幽暗的光。晗夜今天沒戴美瞳,也沒有化妝,那麼清新動人的麵龐上閃亮的眼睛裏卻毫無生氣,就像...死了一樣。小樹猜測晗夜一定是被什麼嚇著了,她本來想抱住晗夜、安慰她,直到看到晗夜的嘴角——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恐怖的微笑,邪魅而不動容,那不像是來自她的微笑,那是一個小樹不認識的人的微笑,晗夜的微笑越來越大,就像一張蒼白的娃娃臉漸漸從嘴部裂開了一個口子,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小樹無法伸出想擁抱晗夜的手了...她眼前一片漆黑,感到身邊的空氣都冷了下來...小樹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一道白花花的閃光直逼小樹的臉,刺得她使勁閉住了眼睛,她心想“這眼角又得多長好幾道皺紋吧...”小樹用手遮著臉等了一會兒,慢慢睜開眼睛——房頂是白的,牆也是白的,被子、地板幾乎都是白的,她的身上穿著一件不知道是誰的衣服。突然脖子被頭發刺的好癢,她伸手去撓,卻發現手上插著莫名其妙的管子...“哦,我在醫院...”她想:“為什麼我在醫院?!”
小樹“騰”的一下做了起來,由於起得太猛,頭一陣眩暈,她使勁兒想為什麼自己會在這裏,可是腦海裏除了晗夜那張嚇人的臉以外,就隻有這裏了。小樹一想到晗夜,身上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特別想像電影裏的英雄一樣拔了管子就走,可是她哪有人家那麼膽兒大,想了一下那一秒的疼痛和那亮晶晶的針頭,瞬間就慫了。
小樹見旁邊床位一個人都沒有,又害怕又著急,失聲大喊:“喂!!喂!!!有沒有人!!喂!”
喊了沒幾聲,一個中年左右的護士急匆匆跑過來,見到小樹後,女護士瞬間又淡定了,說:“怎麼了,小姑娘喊什麼呀!”
小樹氣不打一處來,心想“你是護士啊,為病人服務不是天職嘛!”但是,沒辦法,誰讓她插著管子又不敢自己拔呢,她隻好說,“那個,阿姨,不好意思啊,我怎麼在這兒啊,這是醫院吧?我怎麼來的呀?我怎麼不記得了...”
女護士一聽小樹的口氣柔和了許多,就說:“就是嘛,小姑娘家家有話好好說嗎,喊什麼...”
她翻了翻手裏的查床單子,看看小樹的床號,說:“你還記得你是誰吧?”
“嗯,夏小樹。”小樹不情願地回答道。
“你啊,是被倆警察送過來的,暈倒了,沒大事兒,像被什麼嚇著了似的...”
小樹的腦海又浮現出那張不自然的裂開的微笑的臉,女護士沒有注意到小樹霎時間無神的雙眼,繼續說,“看你這模樣,今天休息休息就能出院,不過睡了兩天,你也是挺能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