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驚弦眼前一亮,頓覺豁然開朗,鬥千金的話驀然解開了糾纏他多年的死結。何必執念於報仇雪恨?又何必苦惱於無法習得絕世武功?天地就是一塊磨劍之石,江湖就是他的試煉之場,他隻有不斷地在困難中磨礪自己,懷著一顆平常之心等待機遇,終會刺出人生最鋒銳的一擊。

如此,方不枉活於世間!

鬥千金說得急了,又見許驚弦臉上信心百倍的模樣,心情激動之下大聲嗆咳起來,幾縷血絲從他的嘴角溢出。

許驚弦連忙上前扶住。鬥千金咳了許久方停,大手一揮抹去嘴邊血跡:“你不必替老夫擔心,這一身毛病都是自小流落江湖時害下的,與老夫相伴幾十年,已經習慣了,每到風寒濕冷之時,便如百劍刺體,萬蟻攢心。嘿嘿,若非還有些心願未了,老夫早就耐不住病痛拔劍自刎了。”

許驚弦也不知應該如何安慰,忽想起鬥千金在那土堡前說得話:“師伯曾提及自己平生有三件心願:一願得報端木莊主的恩情;二願‘顯鋒’能遇明主;不知第三個心願是什麼?”

“那也是老夫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夠讓兵甲派之名威震江湖,才算不負師父的一番栽培。”一絲苦澀之意慢慢浮上鬥千金的麵容,“不過在遇見你之前,老夫還一直想著如何可以勝過四兩師兄,爭得兵甲派的掌門之位,直聽你說起四兩師兄早已逝去,才突然明白自己是如何地心胸狹隘。師父早早去世,四兩師兄入門早我幾年,許多兵甲派的武技皆是由他代為相傳,名為師兄,卻有半師之實。但老夫年齡比他略長幾歲,自然心中不服,處處與之爭執,終於導致師兄弟兩人反目成仇,各自遠走他方。如今老了,回首往事,方知一切皆緣於少年倨傲意氣,何等不智?隻要能令本門發揚光大,誰做掌門又有什麼關係?”

許驚弦隻怕鬥千金病魔纏身多年,又乍聞師兄杜四的死訊,心傷之餘就此斷了生念,溫言相勸:“如今杜四先輩已逝,師伯已是兵甲派唯一傳人,自當擔起重任,可不能輕言生死。”

鬥千金古怪一笑:“你可知老夫起初為何對你不理不睬?”

許驚弦回想起鬥千金在土堡前明明已聽到自己吟出《鑄兵神錄》中的句子,卻望也不望自己一眼,反似隱有怒意,事後又暗地跟蹤自己,並不相認,直至看到香公子加害方才出手相助,果是蹊蹺,隻怕並不僅僅是因為對杜四舊怨未消,搖頭道:“師侄不知。”

“你隻是四兩師兄不記名的弟子,不明白本門的規矩。若沒有當上掌門,便無資格收下弟子,老夫聽你讀出《鑄兵神錄》之句,還道四兩師兄自封掌門,私收弟子,當然不願搭理你。唉,老夫目光短淺,錯怪了四兩師兄,九泉之下又有何顏相見?”說著說著,鬥千金已是老淚縱橫,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