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說,卻並不意味著有經驗就可保證渡劫萬無一失,林立曾經在師門中就見過,一位曾經攀上過渡劫期高峰的老人,因受傷境界跌落,重修渡劫時,被九十九道雷霆活活撕成灰燼。
度厄丹,無論域外還是地球,都是渡劫首選的輔助丹藥,專為應對第一重的雷劫而生,價值奇高,遠遠超越了煉製丹藥本身所需天材地寶的成本,縱使龍虎山千年底蘊,想必也不可能輕易送出一枚度厄丹,或者說,若是有人能懷一枚度厄丹上山,必然能轟動到掌教親自出山門相迎,將這枚度厄丹贈與龍虎山,便可謀得個閑散長老的職位——前提是這人身份底子幹淨。
丹朱深知林立送出這枚丹藥是下了如何大的血本,銘感於心,並不矯情地多說什麼,轉過身邁進兩步,抬頭仰望澈淨如洗的蒼穹。
此刻恰入午時,正值一日間陽炎最為濃烈之際,天地間浩然氣息渺渺蕩蕩。
“就是這會兒了!”
他低語說道,聲調依然年輕,卻透著幾百年長遠的滄桑。
然後盤著雙腿席地坐下,闔眸屏息,看似進入了修煉狀態,後背脊梁處,逐漸升騰起嫋嫋的煙霧,呈現暗藍色。
林立見著那煙霧飄渺,不禁再度感歎,小三災體果然強大,這才相別月餘,老家夥的毒功已經精進了不止一個台階。
以往但凡丹朱施展五毒教功法,真元大抵為黑色,竭盡全力時,也頂多偏向暗紫的色澤,尚且未完全蛻變,如今卻是跨越紫色進入了藍色,修煉速度可謂駭人。
“這樣,合適嗎?”
青雲見心微蹙眉走到林立身畔,輕聲問道。
林立無奈地笑了笑:“我也不曉得,但既然他自己選在這個時辰,自然有他的用意。”說著,他抬頭看向天心那輪灼熱刺目的烈陽。
現在是深秋時節,天氣轉涼,但這個中午還是難免炎熱,是近來少有的大晴天,太陽不比盛夏時溫柔。
按說丹朱修的是五毒教的邪派功法,最怕至陽至剛之氣,就算不得不麵臨剛烈之極的天罰雷霆,也理應避開同樣克製陰邪的濃陽才是,譬如說選個無風無雨也無晴的陰天,可他偏偏選了個這麼好的天氣,顯然,是有意為之。
林立與青雲見心倆人相顧無言,隻能自己在心裏疑惑著,此時丹朱依然神華內斂,魂魄靈氣都收進了丹田最深處,與外界毫無感應,他們想問也沒處問。
幾分鍾後,白紫芫也來了,踩著搖曳泛黃的枯草,身邊伴著一陣陣涼爽微風——本來唐城這半晌都沒吹風的,但現在開始起風了。
“已經快來了嗎?”
她幼時在青丘也曾見過白帝城裏的大妖渡劫,對整個過程極為了解,空穴來風,是雷劫降臨的前兆。
“你離遠點,人界的雷,對妖域的生物格外敵視。”林立凝眉提醒道。
“我知道。”
白紫芫頓下腳步,並未繼續朝近處走,眸子裏含著笑意:“你在關心我。”
“有問題嗎?”
“沒問題。”
似是而非的打情罵俏間,天際忽然黯淡,原本光明萬丈的穹頂,毫無征兆地陰沉下來,而那些稀稀薄薄的散淡流雲,此刻悄悄聚集到丹朱頭頂那片天空。
風聲逐步呼嘯,變得急驟了。
林立再度仰頭望向萬裏之遙的蒼穹,表情劃過一抹凝重。這架勢,都快比上他當年渡劫時的盛況了,八方聚雲,來者不善啊!
黑,極致的黑暗,湧動而來的流雲徹底遮住了陽光,壓在唐城郊外這片平坦地界上方,如鉛如墨。
丹朱睜開了眼,神華重新外放,精神振奮,周身藍色濃煙洶洶上湧,雄渾逼人。此刻,他才算徹底地掌握了這具年輕的身軀,起身凝視那醞釀著沉重天雷的雲層,隱有鋒芒流露。
他真的變年輕了,肉身中的靈魂仿佛也隨之淡了幾分老氣橫秋,多了幾分與天爭與地鬥的悍勇。
厚實得像棉花糖的雲層之間,電光雷弧明滅不定,轟隆隆的巨響越發震耳。
丹朱打開木盒吞下那枚度厄丹,渾身氣勢更加犀利澎湃,繼而仰天一聲長嘯:“來戰!”
隻見他腳下並不踩著禦器,整個人便騰飛升空,朝著那視覺衝擊力極強的駭然黑雲,直直衝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