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這並不是今天才有的景象,已經維持了有些時日,那些侄兒倒還沒有砸鍋賣鐵,隻是見異思遷的舉動明顯得刺眼,都在與商城另外幾個大家族親密接觸,大概是眼看大廈將傾,謀劃著給自己準備後路。
殷南庚其實沒因此過於憤懣或鬱悶,早可預見的淒涼罷了,人性向來如此,何況那幾個本就不成器偏偏能力撐不起野心的廢柴侄子?
他看著女婿,問起這些天已經問了不下十遍的問題:“你為什麼要把雁南城那女娃交出去?”
殷傲時至今日仍然口風不改,苦澀道:“林立是個油鹽不進的人,錢他不缺,美女他更不缺,能把子建換回來的,除了周清竹我實在想不出別的籌碼。”
殷南庚歎了聲氣,他自然不信當年意氣風發的小閻羅,人到中年竟會蠢至如此地步,可一席話天衣無縫,找不出指摘的地方。
親兒子在他眼中當然尤為重要,他願意付出一切代價解掉當時的燃眉之急,拿雁南城的女娃子換回自己的幺兒,在那個當口是最佳策略,老人也並未覺得哪裏不妥。可周清竹脫手,殷家就再沒有與林家爭長短的機會了。
“那就再把那個女人抓回來不就是了?”殷子建略惱火的說道。
飛揚跋扈不代表沒良心,他其實很愛自己的家庭,用自己換走了威脅林家的東西,到現在他都還滿心愧疚,且恨極了林立。無可避免的還有懊悔,當初幹嘛要去元城找鄧雪絨呢,紅顏禍水,落到林立手裏這禍闖得可不是一般的大發。
殷傲拍了怕小舅子的肩膀,說道:“沒那麼簡單了子建,我們把那姑娘交出去以後,就被林家的人暗中嚴密保護起來了,還得到了天師府的警告,雖然不曉得天師府為什麼插手凡人的事,但那姑娘肯定是動不得,惹毛了龍虎山,怕等不到林家動手殷家就先垮了。”
那天飛進殷家大院的蟠龍矛很多人都看見了,矛尖戳著的布條上【下不為例】四個大字筆鋒銳利,任誰也看得出龍虎山沒在開玩笑,何況龍虎山從來不跟誰開玩笑。
非得摸老虎屁股,那就是找吞。
殷子脩附和道:“我也想過讓傲哥再從姓周那小姑娘身上想辦法,但是不行,從我們放她走以後,她其實到現在都沒見過林立,甚至不知道救她的人是誰,林立好像故意對她避而不見,這樣的人,就算我們冒著犯龍虎山忌諱的風險,到最後時刻,也未必能有讓林立鬆口的價值。”
殷南庚咬了咬假牙,看向二女兒殷子衡:“我們就這麼等死?”
殷子衡還是那般對父親也不客氣,直言道:“一開始我們就在等死,今時今日的林家,表麵上不過是個市值百億的大型企業,實際上呢?連齊城楚家或者京城沐家的部分人,都是他林立的擁躉,殷家縱使有百年底蘊,又如何有實力去與林家父子兩個人鬥?蒼天饒過誰啊?”
她說著輕歎起來,眼下殷家的處境,不正是十五年前林家孤立無援的翻版嗎?
“我們現在隻有兩個選擇,要麼,趁著林家逐個擊破的手段還沒放開,趕緊去找當年的盟友聯手,要麼,就直接向林氏父子臣服。”
“不行!”
殷子建第一個站起來反對,殷家是商城的絕對貴族,成為林家的附庸,那簡直是開星際玩笑。
然而他也是唯一一個站起來的,明眼人都知道,二姐殷子衡的話客觀得不能再客觀,也是目前僅有的妥善之舉。
殷子脩不掩飾對這個弟弟的厭惡,但還是繼續說道:“林家再如何勢大,最終的目的也頂多吞掉殷家而不可能毀滅,如果我們不找另外兩家聯手,最後輸了同樣是個俯首稱臣的結果,與其被他的手段鷹犬咬到七零八落,不如主動求個完整。”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二姐,你可真沒骨氣!”殷子建怒不可遏,聲音高出了幾個八度吼道。
“住口。”
殷家家主頭一回在女兒與兒子的爭執中選擇了回護前者,兩條花白眉毛狠狠皺著,滿臉些著苦大仇深,如此苦思了幾秒,傳出疲累的話音:“殷家有尊嚴,不能到我這一輩改了姓,也不會去求人。林家小子真想做這混江龍,那老夫就傾家蕩產陪他過兩招,他占盡天時咱家也占著地利,不見得林家就穩勝無誤,這樣興師動眾,且看看他能撐多久!”
次女殷子衡幽幽搖了搖頭,心中輕歎。
正席上的殷南庚卻冷不丁咳嗽起來,捂著胸口咳得很厲害,幾下便咳出一灘血噴到桌子上,在眾人反應過來之前,一閉眼昏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