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玄嚴肅方臉深沉,舉棋摩腮道:“老夫幾時毛毛躁躁過?”
陽錦秋譏笑:“老夥計,看你出招不慎的份上,容你毀上兩招,這盤棋還能往下走不?”
陳青玄使勁呸了一聲,嘴裏念著落子無悔,老子活了幾十年從來沒悔過棋諸如此類,然後再不搭理久違的小老弟,緊盯著棋盤開始苦思冥想破後而立之策。
偌大的客廳裏便沒林立什麼事,他棋力很一般,看懂黑白之間的道道都十分傷腦,產生趣味就更不現實,反而父親對這格子上的對壘愈發癡迷,津津有味兩眼放光,就是不知,觀兩位高人下棋的招式這麼長時間,本身的技藝是否有了長進。
午雲牛和周寒衣站在那裏挺尷尬,身為天師府的首座與首席大弟子,進了誰家的門不被殷勤捧為座上賓,偏偏林家別墅裏氛圍很怪,除了傭人最開始遞來一壺茶水,壓根兒沒人理睬半句。
“你們家不好客?”
跟著林立走出院門,周寒衣不避諱的問道。
林立笑答:“好客是好客,就是老頭在唐城天王老子做慣了,熱情也不可能對你點頭哈腰,反正隻要沒把人轟出去,那就是歡迎之至,不過這種待客方式八成沒人喜歡就是了。”
午雲牛嘟囔道:“唉,還想看那兩位先生鏖戰幾回合的,實在不好意思待下去。”
林立好奇道:“午首座除了酒,還喜好棋道?”
“愛看,但是不會。”
“呃……”
林立沒想到會是這種回答,摸著良心說,這位了不得的天師府教習院首座,與小說電影裏的世外仙人形象出入頗大,越相處,越讓人有種感覺,此人應該撿本拳譜去混武林,快意恩仇做個大碗酒大口肉的豪邁遊俠。
“別見外,去看就是了,我雖然對圍棋也是個半吊子,但那兩位的棋力,的確稱得上先生。”林立說道,轉而看向周寒衣:“徒孫,我是想去城裏找我的老婆們,你是在這家裏尷尬傻坐著,還是跟我去尷尬吃狗糧?”
“吃狗糧?”
周寒衣微微擰了下眉頭。
林立大略解釋一番這個現代詞彙的含義,後者當即做出決斷:“你們恩愛不必管我,難得下山,在街市裏逛逛,買些東西寄給我爹我娘。”
於是午首座返回別墅大廳裏,自個兒搬了張凳子坐到竹榻前,兩位老者下棋用心無暇四顧,林震天也看得投入,紛紛緘默各顧各的心思,都無人瞧過一眼這名天師府分量極重的大人物,念著小師叔的話,午雲牛也不那麼見怪了,大馬金刀地坐下,場麵持續安靜,黑白圓潤的石米子子擲盤有聲。
林立與周寒衣倆人在院門口等了不一會兒,青雲見心在傭人幫襯下擺好了帶來的物件,迎出來。
“對房間還滿意嗎?”林立問道。
俗世中的別墅到底比不得古韻十足的四長老的宅院,青雲見心在玉璣山單獨的房間,便足有林家的客廳那麼寬敞,各種繁瑣擺件尚且裝滿了屋子,端端的富麗堂皇高族氣派。這別墅雖然分間不多,但總歸屬於現代開發商的手臂,占地麵積都是按照大流格局規製而來,再寬敞也不可能想建多大搞多大。
林立曾經想過搬到僻靜郊區換個更大的宅子,不過一來把這裏當成了家,挪來移去的不像回事兒,二來跟陽家別墅離得也近,他總不好開口把還未娶過門的陽群芳也接走,況且搬得遠了,陽老爺子再想找個陳青玄這麼個武力棋力都相當,性格又意氣相投的老玩伴,也不方便。
“窄的話隔壁那間還空著,把牆砸了兩間作一間。”林立說道,隻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
“你覺得我是挑剔環境的人嗎?”青雲見心淺笑著問道。
林立癟癟嘴耍起了無賴,道:“你也該體諒下我的難處,把你從修仙世家的大小姐,變成我這俗透頂了的世俗公子哥的媳婦兒,你要不提點無理取鬧的要求,我這心裏還真就過意不去,咋想咋不得勁兒。”
青雲見心嫣然彎起唇角,比山泉甘冽清澈,說道:“所以,我就是挑剔環境的人,那屋子真是太差勁了,怎麼看都不合意不順心啊~”說著她取出一張剛才寫就的宣紙交給林立。
“這些就是我的要求,但再怎麼無理取鬧也有個限度,我隻能想出這麼多了,倘若覺得不夠,以後我想起來什麼再告訴你,你意下如何?”
林立接過對折幾次的宣紙,還沒拆開便豎起大拇指讚道:“這手娟秀字跡,兼備顏筋柳骨,又有王羲之的九分神韻,簡直是我生平僅見的好字!”胡亂誇了一通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麼的玩意兒,林大少也終於將紙打直擺在麵前,目光走馬似的往下瀏覽到末尾,漂亮小行書密密麻麻整整齊齊,一行行分得清晰了然。
林大少雙眼放光再度豎起那根大拇指,又讚道:“好!居然隻有一百多個要求,四姨太真是善解人意大方得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