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中年人出招了,不動則已,動起來便宛若奔雷驚走,攜風夾勢,不到瞬間,劍已經在林立眼前,斜著從左向右下撩而上。
沒有殺意的殺招!
他或許沒有處心積慮置林立於死地的念頭,但這招林立若躲不開或擋不住,還是要死,死在技不如人。
“好快!”
林立沒有躲,也來不及躲,當對手身形動的那一刻,他想施展星移訣已經晚了,這是他第一次在地球的武者身上,感受到如此強大的壓迫力——對方竟然是個徹頭徹尾的武者,渾身毫無靈氣波動,而這一劍招,也是純粹的武技,內裏磅礴。
泰鬥境武師,而且是超出宗師境一大截的那種!
林立霎時間對中年人的實力有了準確的估計,當即沒有任何猶豫地,伸出了光禿禿空無一物的右掌。
“謔!”
“凡俗武夫的劍法,竟然可以強橫到此等田地!”
“光頭想空手接白刃?”
林立抬手的動作,猶如一枚炸彈,轟然響徹在所有懂行的人腦海裏,嚇死了一半,又驚死了另一半。
空手接白刃不稀奇,稀奇的是,空手去接毫曹劍。
……
能稱為寶劍的劍器大抵各有千秋,唯一必須要有的共通點,便是鋒利,非削鐵如泥者,連好劍的流都不入,更妄談寶劍。
不管當年薛燭眼界是否高得過分離譜,毫曹劍其實能入寶劍行列,這是不爭的事實。
林立莫不是腦子裏進了一條京杭大運河的水?不然怎麼敢拿血肉做的手掌硬扛這犀利無匹的劍招?
鏗!
鐵石相觸,嗡鳴聲足足震蕩擴散布滿整個上千平的廳室,去勢未止,粉妝玉砌的牆壁都隱隱顫抖。
林立腦子裏當然沒有進水,清醒得很,所以放棄了周身一切的防禦,隻用金龜訣覆蓋兩隻手掌,才堪堪接住這一劍。
比他想象中還要強橫太多,幸運的是,足以硬接法寶的兩雙手,剛好能承受住這柄凡人施展出的不凡的劍。
黃金泛光的右掌之上,並無見肉見骨的傷勢,連劍痕也未留下。
“不是龍虎山的金光咒?”
中年男人知道自己眼誤了,金光咒即便防禦強悍,但畢竟是攻防兼備的秘法,單獨一樣不可能厲害到過分離譜,而林立那隻手上的金光防禦,已經趨於完美。
並且那種感覺,與他知曉的龍虎山金光咒相去甚遠。
“早年間得的一樁造化。”
林立敷衍作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些不足與人道的秘密,相信對方能夠體諒。
“好造化。”
中年人別無他意地給了誇讚,繼而收劍,轉身提起氣機消失的老人:“你贏了。”
名劍客對上江湖大俠,決戰山巔或圍觀者人滿為患的城牆,一戰就打上他娘個七天七夜昏天暗地的情況,多數還是隻存在於藝術作品中,真正的高手過招,往往三下五除二就有分曉。
沒有人會覺得潛影宗的強者認輸太隨便,隻有林立和對方心裏清楚,這場勝負的水分有多重。
“潛影宗內諸子百家涇渭分明,這老頭出自公輸家,前輩又是哪一脈?”林立對著那道背影高聲問道。
大概場間也有許多人好奇這個問題,純以武技,跟化神後期的修士正麵硬戰,且沒落入顯而易見的下風,罕見至極。
那麼先秦時的諸子百家當中,哪家的武功這麼厲害?
中年人頓足反問道:“小友智慧靈光,不妨先猜上一猜,你覺得我是出自哪一脈?”
林立一早就在猜這位高人的背景來曆,此時被問及,沒怎麼思索便答道:“起先覺得前輩行事言談頗有儒家之風,細想想,就覺得八成猜錯了,再有後來前輩出劍的霸道果斷,我就覺得我又猜對了。”
“嗯,小友的確猜對了。”
“那麼……”
“鬼穀縱橫。”
“果然。”
林立振了振精神,先秦之時諸子百家大多流行尚武風骨,一則為生存二則圖爭鳴,用劍的也不在少數,但霸道淩厲至斯的從來不多。
“還請前輩留下名諱。”
短時間內在眾人心中桀驁印象已經根深蒂固的光頭,對那道背影拱起了手,倒是讓看官們有些詫異,大部分都不明白這份尊重從而何來。
強者之間的惺惺相惜?可中年人剛才分明敗了。
林立沒管周圍一片疑惑目光,靜靜凝望著對方,心頭謹記著逍遙仙尊早些年的吩咐,遇上縱橫家的人不要過分怠慢,他修的武道心法周天功,就是域外的鬼穀高人所創。
再者,受人恩惠,總要知道人家的名字,以後才知道去哪兒還人情。
“立耳鄺,單名幀,字無術。”
撂下簡潔話語,中年人再度挪步,提著老者出了大廳,逐漸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