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扯起嘴角,說道:“忘了扔掉,不過也幸好沒扔掉。”
“為什麼這麼說?”張全英問道。
林立目光掃視四周,眼底湧出並不明顯的寒意,說道:“十年前我就想做一件事,這張卡,今晚正好能夠錦上添花。”
徒弟們忽然變得高度默契,對於那是件怎麼樣的事情,都忽略過沒問。
“先生,這是你們要的甜點。”
剛才的女侍應生回來了,身後跟著一行穿馬甲戴領結的服務員,人手舉著一個托盤。
東西放上桌麵,林立隻用眼睛淡然瞥過,賣相屬實不錯,看著就有食欲,但他並沒有動手去吃,幾名徒弟也都穩坐泰山,眼觀鼻鼻觀心。
“不錯。”
林立誇讚一聲,然後悠然看向那名惴惴不安的女侍應生,說道:“撤了吧。”
“啊?”
女侍應生有些懵。
那位舉世聞名的意大利甜點師摔爛了五個案板,氣得差點拿刀子出來捅人,好不容易安撫下來,絞盡腦汁做出的奇葩點心,送到桌子上你居然隻是看看?
“您,不嚐嚐?”她知道不該問,在這種地方工作,如履薄冰的職業素養不允許她問,但她還是問了,小心翼翼,噤若寒蟬。
“不吃。”
林立風輕雲淡地回答道,身邊徒弟們又開始強忍笑意。
“可是,這……”
女侍應生茫然不知所措,這要是原封不動送回後廚,估計那位外國總廚,當時就能點煤氣罐把整棟房子炸了。
不對,確切地說不是估計,是一定會。
林立笑容譏誚,指著滿桌子晶瑩通透的、賞心悅目的餐品,問道:“你看看這些東西,朝天椒,魚眼睛,牛皮,這些玩意兒做成甜點,能吃麼?”
“可是這不是……”
女侍應生紅彤彤著小臉,眸子裏幾欲滴淚。
這些奇葩食材,都是林立帶來的客人自己要求的,現在又反過來說不能吃。
她委屈得不行,卻沒有勇氣反駁,因為深知惹怒了黑卡貴賓會有什麼下場。
“撤了吧。”
林立甩了甩手,語氣溫柔,暖得像四月的陽光。
女侍應生的心則涼透了,仿佛數九寒天被扔進了冰窟窿,終究還是安排服務員撤掉了桌上的甜品。
“師父,咱好像有點玩過頭了。”徐林望著女生黯然神傷的背影,動了惻隱之心。
無論林李兩家的仇怨多深,那個女孩子畢竟是無辜的,她隻不過是恰巧在這座箭術館上班而已,不應該受到牽連。
“你們覺得呢?”林立顯得絲毫不內疚,看向其他徒弟。
張全英八風不動,江東霖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王祥與李誌鵬對視,後者弱弱地說道:“師父,好像是有點過頭了,我猜那個女生等下一定要遭殃。”
林立笑了笑,對徐林說道:“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你若真的於心不忍,可以去給她一張你的名片,或者互相留個微信。”
徐林沉吟了片刻,後麵說的都是大白話,但前麵那句福禍相依,他在腦海中品了又品才回過味來,起身離開座位,朝那名女生走去。
林立斂下滿臉玩味神色,現在該談正事了。
他朝正對麵的鄰桌招了招手,小九會意,衝他拋了個媚眼,款款蓮步輕移而來,身後跟著萎靡不振的李建成。
“昨晚幹壞事了?”
林立看到李建成這副德性,不禁抬頭問那隻風姿妖嬈的九尾狐。
“哪有!奴家知道這是你要的人,嗬護得小心著呢,哪敢亂來。”小九嬌嗔地說道,大眼睛水汪汪的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哦。”
林立了然,別過頭看著李建成,咧開嘴露出皓齒,笑得比九尾狐還像狐狸,客氣道:“多年不見,李大少風度更勝從前了,雖然少了幾分瀟灑,但多了幾分大氣。”
李建成回以頗為勉強的笑意,隻是此情此景,那張笑臉不免有些不好看。
難看又難堪。
林立十年前就離開了唐城,一去無蹤影,而再往前的年歲裏,身為李家大公子的他,與身為林家獨苗的林立,壓根兒就素未謀麵,所謂多年不見,純屬扯淡。
所以林立這句話的本意就是羞辱,在場的人誰都能聽出來。
可惜,聽得出來與聽不出來,並沒有什麼差別,李建成還是無言以對。他很清楚自己今天本就是來受辱的,與其聽得懂,倒不如裝個真傻子聽不懂,至少心裏能舒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