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癟了癟嘴,掩藏起所有氣息,走出房間來到一樓,整條大街隻有他落腳這家客棧的門是敞開的。
於是他又癟了癟嘴,收斂的氣息釋放開來,大搖大擺走上街道,沒必要隱藏了。
一條街很長,曲曲折折又接壤另一條街,走不到盡頭。林立並沒有再用星移訣,閑庭信步朝著城門方向的黎陽古道走去,尋常的步伐,所以速度較為緩慢。
沿途經過的小店民樓都寂默著,冷清中透著舉城同慶的熱鬧。
“這麼看起來,白帝倒挺受妖民愛戴的,但針對我作甚?”
林立穿行在房屋之間,多少顯得有些形單影隻。他心裏想著那個困擾自己一天一夜的問題,也是他最想覲見白帝親口問出、但最終沒去問的問題。
他為什麼不去問?這還是一個問題。
當他穿街走巷終於走到城門旁,遇上了楚逐流,然後楚逐流向他問了這個問題。
“你應該去見見白帝,哪怕不說話,看一看也好。”
“我猜你不是來做說客的。”
“我隻是自己想問。”
“我不信。”
“好吧。”楚逐流溫和臉上漾起苦笑:“柳鳴道友也想知道,不過須彌山長老比較嚴厲,這種日子不允許走動。海道友那人你知道的,比誰都愛打聽,卻又嫌遠,我隻好替他們一起跑腿了。”
“嗯。”
這個回答在林立那裏勉強能過關。
“那麼,是為什麼呢?”
楚逐流問道。
林立沒加太多思索,回道:“因為我在生氣,但現在的我又鐵定打不過白帝。”
楚逐流挑了挑眉:“這叫什麼話?打得過又當如何?”
“打得過的話,當然是衝進黎陽宮宰了這位妖界至尊。”林立風輕雲淡的聳聳肩。
……
楚逐流咽了好幾口唾沫,才能壓下心頭那片海裏的波瀾,假裝沒聽見有人說了該掉腦袋的欺君妄語,改了話鋒:“興許隻是你自己在亂想,說不好,白帝有他的一番用意呢?你不理不問便記下這個仇,是否草率了些?”
“不草率。”
林立輕輕淡淡卻斬釘截鐵的說道,而他的理由是“想弄死我的人,我還要去體諒他有什麼良苦用心,你看我像那麼大度的人麼?”
“像。”
楚逐流略帶殷切。
“呸!”
林立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真心疼你,年紀輕輕的眼睛就瞎了,我就是讓雷來來回回劈八遍,也傻不到那種地步。”
“呃~”
楚逐流遲疑片刻,問道:“所以林道友去意已決?”
林立灑然道:“此時不走,等下人家改主意了,可就走不掉了。”
“行吧!”
楚逐流抿了抿嘴唇,似乎心有不甘,但還是側過身子讓出了道路,指著身後城門外一輛平平無奇的馬車:“九公主在等你。”
“果然啊,你還是來做說客的。”林立意味深長的笑了。
楚逐流也笑了,比他多一絲無奈,說道:“果然我還是沒有做說客的天分,如果海道友來,興許就把你勸回黎陽宮了。”
入白帝城以來,他勸過眼前這人兩次,上次輸給海延勳,這回沒人跟他爭,但仍然沒成功。
“別氣餒,就是海延勳加上麻衣派一群耍嘴皮子的江湖騙子來,今天也勸不動我。”林立安慰道。
楚逐流想了想,深以為然:“也是,林道友這伶牙俐齒,算命先生也未必忽悠得了你。”
“倒不是這麼個事兒。”
林立糾正他本質上便錯掉的地方,“小命要緊,想勸我回黎陽宮自尋死路,莫說算命的江湖騙子,三清道尊開口也不好使。”
楚逐流沉默了一會兒,拱手抱拳道:“時間不早了,我送不了道友太遠,既然道友決意要走,不如就此作別吧。趁著祝酒詞還沒唱完,道友和九公主抓緊上路,以防有變。”
“OJBK!”
林立打了個手勢,自然沒有逗留的心思,越過武當少年走向馬車。
城防稀鬆得很,一個妖族守衛都沒有,他毫無阻礙的來到城門外那輛馬車旁邊,坐上趕馬的車板子,轉身看向城門內駐足的同齡少年,喊道:“你真的不適合當說客,人家讓你勸我回去,你居然叫我走,哪有你這樣的?”
楚逐流隻是苦著臉笑了笑,並不搭腔。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有緣自會相見!”
林立來了句江湖氣息極重的詞兒,然後揚起韁繩甩在馬屁股上,馬兒一聲嘶鳴,踩著小碎步開始往南望關奔跑。
“拜拜,老楚——”
“啊?”
別致的稱呼讓楚逐流愣了一愣,愕然兩秒後不禁會心笑了笑,揮手張嘴,有些別扭地喊道:“拜拜,老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