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時間過得很慢,或許過得很快,林立不曉得自己逃竄了多久,可能很久,也可能隻是一小會兒,他隻知道自己賊他奶奶的累,吃奶的力氣都被逼出來了,根本顧不上形象什麼的,疲於奔命的模樣滑稽又狼狽。
但力氣終歸有用盡的時候,來來回回兜轉了幾圈,他便徹底跑不動了,索性一屁股墩兒坐地上等死。
沼牛還有的是力量,生在族界邊緣,它難得品嚐到人類的滋味,一副不吃掉林立誓不罷休的倔勁,張開大嘴咬來,這一口,竟是將白紫芫也囊括在內。
“畜牲畢竟是畜牲。”
林立悠然說道,並不是說給眼前這頭畜牲聽,而是說給身在別處卻盯著此處的畜牲聽。
看起來,人妖兩界雖然和平多年,妖界內部卻不是那麼太平。借刀殺狐狸玩得不算漂亮,但很有用。
沼牛水缸大的臭嘴完全打開,可以從外麵直接看到散發腥氣的嗓子眼。然後這張血盆大口便僵持著這樣的姿勢,再也沒能合上。
林立吭哧吭哧喘粗氣,肉身的疲憊生出沉重倦意上腦,他不敢睡,拖起身子走到碎石灘盡頭,然後打了個響指。
沼牛龐大的身軀應聲轟然倒下,沒人看見它受到攻擊,但它似乎就此死掉了。
兩分鍾後,那顆似牛似魚的頭顱額骨破碎,被開了個洞,爬出一條比沼牛更讓人覺得惡心的蠕蟲,成人手臂一般粗長,無腳無翼。
接著,沼牛肥壯軀體各處齊刷刷發出細微聲響,出現了看上去很肉麻的一幕--
上百個洞從黑膠般的皮脂破開,從中簌簌鑽出密麻不堪數的黑蟲,大小不一,模樣則都相同。
食髓蠱。
林立慶幸自己當初將丹朱的蠱原封不動留在了儲物錦帶裏,沒曾想,有朝一日竟然能把自己的命給救了。
他消遣之餘學了幾種蠱術,能控製的蟲子當中,食髓蠱用來對付沼牛這類大塊頭蠢牲口,是最合適的。
初時幼蟲個體不過跳蚤大小,可爬得很快,而且數量極多,一木盒能盛裝下近萬隻,即便爬進宿主身體的過程中折損九成,也還是有千隻左右存活。
食髓蠱最大的特點,便是擁有瘋長能力,隻要食物足夠,它們從幼蟲長到成蟲,頂多隻需要半刻鍾。與瘋狂生長相應的,是進食能力,吃幹淨了沼牛的骨髓,其實用了僅僅兩三分鍾。
但林立還是覺得時間稍微有些漫長,剛才要不是他拚了命地跑,沒準兒現在已經和小九一起被嚼碎咽進腸胃道了。
說到底,還是實力不夠強惹的禍,倘若他今天攜著一身渡劫期修為而來,那便是千年難遇曠古爍今的少年天才,言語狷狂張揚一些,又有誰敢念念微詞?
……
秦川河寬逾十丈,淌水極其費力,但越過了河流還不算結束,因為河川兩旁的岸,是陡峭高聳的崖壁。
入河時尚且簡單,稀薄真元護體,隻需捏緊鼻子往下一跳就是,出河時則要一寸一寸攀爬上去,半點捷徑也無從可走。
在碎石灘上休息結束,軀體恢複了幾分力氣,林立起身,隻留一條褲衩子的身影望著高崖,滿心都是無奈和無力感。
“皇帝過壽還這麼能折騰人,真是有毛病!”
他並不知道地球上的修真界裏,青白雙帝的壽辰與龍虎武當的開山會象征著什麼,如果知道,下次再來便會做足準備。
當然,也怪不得小九沒將來龍去脈講清楚,誰能想到,及冠之年煉氣化神的少年天才,卻連天底下最大的四場盛會都鬧不明白。
秦川河岸兩側皆是光禿禿的岩石,基本垂直於地麵,也無特意開鑿的攀登路徑,林立隻能用上小時候學過的徒手攀岩技巧。
白紫芫被難倒在自家家門口,她可沒有特別的跨越技巧,便安安心心保持著狐狸本體,然後林立用外套作背篼,將小狐狸背在身上,空手赤腳往上爬。
常年氤氳在秦川河的水氣中,峭壁岩石尤其濕滑,不少地方都生出了青苔,難以借力。
好在完美築基的肉身並不受兩界碑壓製,林立總歸還是比普通人類身體素質好太多,死皮賴臉磨洋工,花去個半時辰,好歹成功登頂。
又累得脫力了。
穿回衣服躺在河岸上方,林立氣喘籲籲望著天,耳畔敏銳捕捉到一絲破風聲,趕緊坐起來看向河麵。
原來有人比他們來得更遲,此時也在渡河。
不過人家的方式並不是遊泳,隻見四名白衣白袍古裝扮相的男子結伴,腳下各踩一柄光劍,呼嘯躋身,乘風破浪而來,雅觀極了,大氣極了。
“我靠!憑什麼他們可以禦劍!?”林立心裏頓時很不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