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爺爺也問過這個問題,區別在於,陽錦秋不懷疑林立是否有那個能力,隻是問他是不是真的準備好了。
本質上就不一樣。
林立捏著指間的茶杯打轉,目光掠過陽錦秋背後的老洋槐樹,投向遠方的一棟小白樓,心有所想,所以語氣有些飄忽,說道:“卡在肉裏的刺,不拔不快,宜早不宜遲。”
“爺爺,您別跟他說,說了他會做傻事的!”
陽群芳情緒忽然激動起來,扯著陽錦秋的袍袖忙不迭搖晃著。
“傻事?”
林立咀嚼著這個意味深長的詞眼。
“別狂妄了!”
陽群芳猛轉頭,後腦勺的馬尾辮一甩,俏臉淺藏著一絲慍怒,蹙著繡眉,說道:“你以為自己是誰啊,李家不僅財力雄厚,而且脈絡錯綜複雜,比你想象中的勢力大多了,你憑什麼跟人家搏命啊?”
林立愕然,他分明從少女眼中,看到了逐漸升起的霧氣,朦朦朧朧,像極了眼淚。
陽錦秋也是覺察到孫女那點不尋常的小情緒,神色微微異樣,數息後恢複如常,老態龍鍾穩如泰山,白眉老眼仍然飽含和藹,說道:“關於李家,明麵上的東西想必小先生都了如指掌,那老夫就說些小先生不知道的秘密。”
林立致謝拱手:“那再好不過了。”
“爺爺!”
陽群芳發現自己那麼努力的阻止,竟然被一老一少全都當成了耳旁風,焦急不已又氣憤不已。
可惜,於事無補,一向寵溺她如心肝的爺爺,這次對她的態度視而不見,自顧自地與林立相談甚歡。
至於林立,顯然對今天這桌涼茶很滿意,對陽錦秋透露的內容,也十分滿意,稱心而歸。
……
……
“這些你是怎麼知道的?”
陳海石手中拿著兩頁紙張,上麵的鋼筆字跡,清晰有條地寫著關於李家的種種秘辛,隨便摘出一件,便足以令李家元氣大傷,若是全都用上,後果可想而知——縱使唐城李家氣數不盡,恐怕也是廢了。
王陵接過兩頁紙,大略掃了兩眼,臉色頓時充斥著與陳海石一樣的狐疑:“林總,不是我懷疑你的手段,隻是這麼重要的東西,確實可信嗎?”
林立靠在沙發上,把玩著九天白玉簪,隨意說道:“真真假假,試過不就知道了麼?”
王陵眼神凝重,開始仔細瀏覽那一行行純藍墨水字,片刻後說道:“如果是真的,稍加操控,李家這次可就萬劫不複了。”
他的聲音甚至都有些顫抖,並不是出於緊張,隻是單純地感到震撼,還有少許的興奮。
李家,那是何等雄壯的一頭猛獸,放眼唐城,便是毋庸置疑的超級地頭蛇,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十年前林家被聯手搞垮,姓李的就徹底沒了對手,幾乎可以肆無忌憚的,在這座城裏的任何地方橫著走路。
但現在,輕而易舉瓦解這樣強大的一股勢力的資本,就放在王陵手裏,隻不過是兩張最普通的打印紙,輕過鴻毛,他卻覺得沉甸甸的。
林立看向陳海石:“攥著這些死穴,以你的才幹,把李家弄倒台有幾分把握?”
陳海石看向王陵,眼中頗有英雄惜英雄的欣賞,說道:“我想首先確認一件事情。”
“這份資料的真實性,應當不必存疑,放開手腳去做就好了,即便是假的,我也兜得住。”
林立如此說道,內心深處卻並不認為陽錦秋會挖坑害他。
“我要問的不是這個。”陳海石表示自己並不懷疑這份資料,說道:“你所說的倒台,是哪種程度?”
林立灑脫一笑:“原來是問這個,我就說嘛,你壓根不是能問那種低級問題的人。”
沒回答到點子上,所以陳海石還是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充滿審視,貌似完全沒有下屬對待老板的覺悟。
林立將白玉簪捧在掌心,兩隻手掌悠悠搓動著,語調緩慢:“王陵老哥剛才說了一個成語,我非常喜歡。”
萬劫不複。
“明白了。”
陳海石陷入沉思,推算著將來某件大事情進行時的狀況,當他把一切阻力和敵我實力計算清楚之後,給出了林立上一個問題的答案。
“大約六成。”
“才六成?”輪到林立詫異,他對陳海石的能力極度信任,在他此前的預計當中,有如此致命的證據,陳海石應該隨隨便便都能運籌帷幄才對。
六成的概率,與他的期望值相比,屬實有些低了。
“風雲集團的李世傑,我詳細觀察過此人,雖然年紀很輕,但無論能力還是格局,都不容小覷。”
陳海石道出緣由。
“本來是把他留給你當對手的,你非要急功近利的話,那他就會是我們最大的障礙,確切地說,相當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