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周氏自小在奶奶身邊長大,別說吃穿用度不比大家小姐差了分毫,為人更是粗通文墨,性子外柔內剛,生平最是要強不過,當年挑選夫婿時,可不知有多少人家上門請親,甚至有那官宦人家都請媒婆過來,真是差點都擠破了自家門檻,可見她年輕時是何等的珠圓玉潤,貌美如花。
沒想到麵對如此眾多的追逐者,這周氏卻做出了一件驚人決定,當時可真是人人側目,個個驚歎,半個京城都快傳遍了,那些官宦富戶,公子書生的全都不屑一顧,卻選擇自家府上的一個其貌不揚,家境貧寒的親衛,理由更是讓人瞠目結舌,隨即感慨萬分又有些哭笑不得。
這理由就是對方人口單薄,那親衛長相醜陋,為人老實本分,親口保證過日後絕不納妾,當時可真是跌破了一地的眼睛片,至此人人才回過神來,敢情這周氏心比天高性格剛硬絕倫,又或是醋意太大,壓根就不稀罕什麼大戶人家的什麼名分地位,寧願守著小家小戶的,也不願看到丈夫屋裏進了別人,如此一個與眾不同,眼光獨到,敢做敢愛的性格佳人,倒也一時被眾人傳為佳話,更是贏得無數丫鬟女孩的衷心擁戴。
隻是不想丈夫有外遇,自己卻蠢蠢欲動,倒是不知如何消遣她了,不過還好,周氏從沒在自己跟前表現出異樣舉動,反而本本分分的不敢放肆分毫,這女人心海底針,張祈安想不明白也不願去想,此刻也未說破,依然朝著前方邁步。
“對了,最近和太子那邊的宮媽媽接觸下,把這個月的寶鈔物件提前送過去,最近太子日子有些難熬,大理寺又有一個親近他的重臣,嗯,右丞耿通大人被下了獄,要不是我親自在聖上麵前求情,那位大人這會子就難逃一死嘍。”
正低頭想著心事的周氏聞言一驚,慌慌張張的應承道:“哦,是是,明日我親自帶著人偷偷把箱子送過去。”
“你手下的藍天隊調教的如何了?那些女孩子的家世都清白吧?”
“嗯,放心吧二爺,都是朱勇大爺親自帶兵把青樓官坊掃蕩個遍,凡是被拐賣來的人伢子,有父母親人的都派人送了回去,孤兒則嚴格挑選出來一批女孩子,其他笨手笨腳,相貌普通的都送到別院去了,命王管事夫家妥善照顧,將來都會衣食無憂的。”
張祈安聽到這,才慢慢停下腳步,凝視著遠方的長亭,半天都未說話,此時周氏有些迷醉的看著他,總算是因為主子顯得心事重重,這才急忙恢複神智,皺著眉頭想了下,眼眸一亮。
稍微移動金蓮,朝前走了幾步,周氏這才溫柔的低聲道:“二爺,那黃子澄等犯官的妻兒,已經命最忠心的家人做了手腳,這幾日就會一個個爆病而亡,老天在上,大人們九泉之下有知,也會衷心感謝二爺的善舉。”
張祈安心中苦笑,臉上閃過一絲惆悵,好久方歎了口氣,默然說道:“世世代代為奴為女昌,妻女受盡人間苦楚,世間慘事莫過如此,隻希望故去後能得到解脫吧,這麼做到底是有傷天和,也不知道那些可憐人是否願意忍辱偷生,這番強行傷害人命,唉,此事做的是對是錯?我也有些糊塗了。”
周氏心中頓時如被針尖狠狠紮了一下的難受,心急之下,平日的語又帶了出來,急道:“二爺莫要傷感,那些可憐女人都已經暗中旁敲側擊過了,她們這些年來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那眼淚都早已流幹,好幾人都生生哭成了瞎子,喉嚨都喊叫的成了啞巴啊!一聽到能馬上死去,當下真是人人感激萬分,這能逃離苦海,隻會記住咱們的好,萬萬不會心生怨恨的!”
女人知女人,被周氏這麼一說,張祈安心情當下好過了些,強撐著笑道:“那就好,我也不信什麼神仙佛祖,也不去燒香拜祭,這幾日就去尋道衍大師,好生解解這心中煩悶。”
欲言又止,最終周氏還是橫下心來,擔心的道:“二爺,雖說此事做的隱晦,但還是過於膽大包天了,這要是被聖上察覺,那可怎生是好?”
似笑非笑的回身,凝視著周氏牽掛擔心的樣子,張祈安隨意問道:“怎麼?怕了嗎?”
這一聲漫不經心的提問,卻頓時把周氏嚇得不輕,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身子一矮,就那麼跪倒在石板之上,心下傷心欲絕,昂然抬頭直視著張祈安,性子擰著勁,決絕的叫道:“二爺,奴家對您忠心不二,這話恁的傷人心了,是不是非要我自盡在您麵前,您才會真正相信我,真正的記掛著我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