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骨悵情(一)(1 / 2)

李有泰從任師傅那裏議事回來,心裏記掛著國術館裏的事情,就抄了小胡同的近道。他剛拐彎就見前麵一人長發長衫,趿拉著一雙散鞋,正仰頭全神貫注地盯著人家的後窗戶看。李有泰乍一看以為是踩點的盜賊,再細看才發現居然是哈七爺。

李有泰故意低頭咳嗽一聲,哈七爺聞聲轉頭,卻滿臉笑意地衝李有泰招招手,似是發現了什麼得意的事情。李有泰心中納悶,暗想這位前朝的貝勒爺什麼沒見過,莫非是在小胡同裏發現了什麼寶貝不成?

李有泰剛走過去,哈七爺就一把拉住他,興奮地低聲道:“你聞聞!”李有泰愣了一下,依言提起鼻子聞了幾下,茫然地衝他搖搖頭。

哈七爺咂咂嘴道:“你沒聞出來啊!人家那是在屋裏汆羊肉丸子湯呢!”

這話說得李有泰一陣泄氣,忍不住道:“敢情您站這半天就是為了聞人家汆羊肉丸子湯的味啊?”

哈七爺正色道:“噯,羊肉丸子湯你知道有多少種汆法麼?與冬瓜搭配是一法;與青蘿卜搭配是一法——這個吃了不會放屁;加粉絲是一法;還有加小白菜、加菠菜、加蘑菇、加豆芽……裏麵這家人會吃啊,這羊肉味一聞就知道用的是口外的嫩羊,冬瓜吸油,最好多煮一會兒……哎喲!”哈七爺說到這忽然一拍大腿,惋惜地直嘬牙花子,把李有泰嚇了一跳,“他……他怎麼能這麼幹呢?他怎麼能放香菜呢?這起鍋要放韭菜末啊!”

李有泰看著哈七爺半晌無語,想起問道:“您吃飯了麼,七爺?”

哈七爺一梗脖子道:“還沒呢,我早點吃得多,這會兒還不太餓。”

李有泰笑笑道:“走吧,您陪著我,咱爺倆來點燒餅羊湯如何?”

羊內髒與薄肉片熬成的濃湯,熱騰騰冒著香氣,配上一盤切好的羊雜,淋上炸好的辣椒油與靜海獨流老醋,就著烤得焦黃的燒餅,讓人食指大動。哈七爺就著兩碗羊肉湯吃了四個燒餅,才滿意地抹抹嘴道:“這東西扛時候,好吃啊。”他手撫肚子,問道,“有泰兄弟,最近忙啥呢?”

李有泰道:“還能忙什麼?忙打擂啊!”

哈七爺哈哈一笑道:“好兄弟,我多問一句,你告訴我這擂怎麼打?”這一句話倒真把李有泰給問住了,哈七爺笑吟吟地看著李有泰道,“好兄弟,你七爺我雖然落泊,但從不白吃人飯,萬貫家財都沒要,就要了這一張臉麵。今兒個正好有空,我就給你說說這打擂的學問。”

哈七爺豎起一根筷子道:“這打擂也分很多種,有明擂、暗擂、生死擂、連環擂、揚威擂、掙籌擂。你這算是簡單的明擂,舉手分高下,抬腳判輸贏,三局兩勝全憑個人本事說話。”看李有泰聽得仔細,哈七爺得意地接著道,“打擂不是上來就挽袖子動手,先得立擂,某某人與某某人為某某事某某時在某某地立擂,請江湖朋友前來觀擂;要發帖子請人,要請大人物來壓擂,出了意外得有人來彈壓;要請幫手來護擂,來了攪鬧的要有人維護;要請高人來判擂,公平公正還要有真本事;要多請朋友來壯聲勢,街麵上的巡警衙門要打點,臨近的買賣商家要囑咐,連一些下五門的小老大都要把紅包送到。”李有泰一愣,哈七爺耐心解釋,“你想啊兄弟,你不招呼好他們,你這邊台上正動手呢,下邊看擂的老百姓們十幾個人丟了錢包一起嚷嚷,你上麵還怎麼打啊?或者你這還沒開始打呢,那邊上風口推來十幾輛掏糞車,你請來的這些有身份的人誰還能坐得住啊?這些細處做不好丟的都是你們的臉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