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驚弦暗生感歎:僅以實力而論,摘星營目前處於絕對劣勢;但對於敗勢已定的叛軍來說,隻要明將軍不死,就算摘星營全軍覆沒亦無礙大局。所以,他們必須要用五百戰士的性命拖住明將軍。若不然,明將軍隻需躲入山野密林中避而不戰,縱然叛軍傾巢而出,要殺死天下第一高手又談何容易?

明將軍當然知道其中關鍵,但是不到最後關頭,他決不願輕易舍棄五百名戰士。至少在這一刻,他並沒有作出三軍統帥、一代梟雄應有的抉擇,而是像普通戰士一樣堅持著對戰友們的忠誠。隻憑此一點,明將軍便足以得到許驚弦的尊敬。

盡管,他永遠也不會放棄替暗器王林青報仇的念頭!

午後,一位叛軍使者孤身前往熒惑城,高聲求見明將軍。

明將軍對此似乎早有所料,命士兵打開城門,與幾名親隨在內殿中接見。

來人是一個三十五六歲的漢子,身材高瘦,一對狹長的眼睛豎吊在寬大的額間,開闔間露出奇詭的寒光,左邊額角上還有一道寸許長的傷疤,猶如山精木魅。雖然相隔四五年,但那雙與眾不同的眼睛實在令人印象深刻。許驚弦一見之下頓時認出他來,正是擒天六鬼中排名最末的吊靴鬼。

許驚弦記得四年前在涪陵困龍山莊,林青與蟲大師、鬼失驚、關明月等人被寧徊風設計困於鐵罩之中,林青脫圍後於亂戰中發出暗器,其中一枚袖箭正釘在吊靴鬼的太陽穴上,按說必無幸理,但事後又聽說擒天六鬼中尚餘四人,其中吊靴鬼安然無恙。此人生性狡詐油猾,慣於見風使舵,想來那時林青等人剛剛脫困,驚魂未定之際也不及驗看屍身,吊靴鬼必是詐死逃過一劫,但額角上也永遠留下了暗器王的傑作。

想當年若不是吊靴鬼與纏魂鬼一路追蹤媚雲教赤蛇右使馮破天來到清水小鎮,許驚弦的義父許漠洋就不會卷入擒天堡與媚雲教的恩怨之中,也就不會身死異鄉;而若非那場變故,他自己也不會被日哭鬼擄走,結識林青、蟲大師、花想容、水柔清等人,由此開始多姿多彩的江湖生涯……因此在許驚弦的心中對此人雖不乏些許感激之情,卻亦有一分恨意。

吊靴鬼神情鄭重,態度恭敬,按禮見過明將軍後,呈上一封書信。

明將軍眼光在吊靴鬼身上略略停留一下,隨即展開信箋,輕聲讀道:

“烏槎國謹呈書於明君宗越帳下:

“兩國交兵,攻者危於城,守者憑於險。輕騎入腹地,宜速戰而決,貿進遠離後防,實非明智。今泰親王伏誅,功業雖成,但若進兵於南疆,縱然兵臨城下,烏槎絕不為南冠楚囚,不免兵刃互見,無論男女老弱,士軍民眾,勢必拚死一戰。

“將軍雖有百勝之師,溯逆難返,跋涉千裏之遙,疲怠無歸。若執意強師遠征,或會名動青史,亦可自取敗滅。聞君熟讀兵書,當知順昌逆勢之理,禍福存亡盡在一念之間。

“為示誠意,三日內烏槎國君將親至熒惑城商議和談之事,還請將軍靜待消息,權衡輕重,莫以將士之性命,成足下之功績。”

諸位親隨中凡粗通文墨者,聞之不由麵現喜色。信的內容雖是不卑不亢,甚至隱含威脅,但說到底隻是一封措詞委婉的談判書,就算說是投降書亦不為過。看來奇襲熒惑城一戰確是令敵軍震懾不已,無心戀戰,加上不明摘星營的虛實,唯恐明將軍率軍直攻烏槎國本土,所以烏槎國君不日將親自前來談判。

明將軍微微蹙眉,他雖隱有懷疑,但在目前雙方力量相差如此懸殊之際,敵人根本沒有詐降的必要。何況泰親王一死,烏槎國師出無名,叛軍中的漢人士兵隨時可能嘩變,和談亦是無奈之舉,至少應有六七分的誠意。

明將軍再默讀一遍,目光定在信箋上,沉聲發問:“相信烏槎國君不會有如此文采吧,而叛軍的軍師丁先生又是個瞎子,那麼此信是何人所作?看字體娟秀,應為女子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