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我祝願那太平公主心胸開闊,仍視那童言無忌的胖同學為知己,要麼就罵將出來:“你這死胖子,胖得跟套了三層遊泳圈似的……”就是別鬱悶著,然後回家,在很多很多個立於鏡前目光移至前胸的時刻,兀自神傷。
上初中的時候,有一次和兩位要好的女生一起洗澡,其一指著我吃吃地笑:
“你怎麼那麼小啊!”幸好我的生理衛生學得不錯,我答:“我發育晚唄。”那女生後來舉家遷往南疆,肯定隻有我一個人,還這樣生生世世地“記”著她。我那時開化較晚,完全不知惶恐,擱到當下,十五六歲的少女若還是兩粒“旺仔小饅頭”,非急不行。
所幸我還算爭氣,果然是發育遲鈍,後來漸有“起色”——“BcuP”。但決不敢隨便驕傲。看見洶湧澎湃的同性,還是會咬一下唇,羨慕地看著她們橫行而過。
女友蕭前陣子回國辦事,每次坐地鐵不管去哪兒肯定都得從A口出,她覺著有意思,跟老公說起。她老公說:因為你是A杯。
另一女友不像蕭這麼鬱悶,最近正打算“奮起”。前幾日發來短信,說是要去藥物按摩豐胸,征求我的意見。我說那倒是安全,豐不起來,也決不會讓你癟下去。她說那我去填矽膠。我這時忽然想起從前看毛舜筠的喜劇片:豐胸後一“胸”就撞在門框上的情景,就說,當心累得腰間盤突出。其實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我是支持她的。找補自信的方式有很多,比如增高鞋,比如液體胸罩,比如屁股後麵縫兩片海綿以豐滿尊臀的內褲——我第一次見到這東西啞然失笑,心想好好好,哪涼都敢坐——英雄出場,自帶椅墊!
可是,那暗地增高的鞋,那仿真的胸罩,那永世見不得人的提臀短褲,可都是假的呢。假的,就是再真也不敢讓人仔細推敲。那個真的再低再癟再平,也要坦蕩地現出來——隻給一個人看。他若不嫌,必是愛你。
郝露露很是坦誠,說自從隆了胸,就不敢坐過山車了,因為怕矽膠甩後背上去。廣州的人造美女連腿骨都拉長了,她也說:“活著就圖個痛快圖個高質量。
老了以後咋辦?沒想過要活那麼長。”如果生命本身都成了一盒快餐,那實在沒啥好說的。關鍵是:一朵花,再卑微也親自醞釀了一場開放與芬芳;塑料的,再妖嬈也不過是他人的技術手段。賞心悅目的芭比,終是沒有身懷絕技的矮胖機器貓來得自然、可愛。
我另一個女友也是太平公主。前一段她老公過生日,她很乖巧,說:“我去給自己隆個胸吧,算是送你的禮物。”那男人不動聲色,隻答:不必不必,夠用了。真是妙哉,孩子已哺乳完畢,夫妻感情深厚穩定,車房齊備,那東西,確是夠用了。換句話說,它的大小,對於建設生活,經營情感等關乎智慧的事,又有何用呢?
社會學家批判人造美女是受製於美學暴力的羔羊。其實倒也不必那麼尖刻。
不過確實還是那真材實料,讓人踏實。哪怕那胸罩裏真就是一粒小饅頭,也萬不會甩到別處。一超級魔鬼身材的女孩老被男友拋棄,據知情人士透露,她那“鼓鼓”和“翹翹”的地方都是假的。不必急著批判男人們的惡俗:那拋棄她的人,多嫌她不夠坦蕩而不是不夠豐滿。
美這東西,錦上添花算是最高境界,關鍵是咱得先把自己織成一塊錦。那胸膛,奧秘也全在一挺。來,用丹田之氣挺胸收肩,堂堂正正的,做個層雲蕩胸的太平公主!
在地上畫個圈
在地上畫個圈,讓你待在裏邊。你可能不明白,我這麼做是在幹什麼。
不明白很正常,因為大多數人都沒這樣做過,在地上畫個圈,讓人在裏邊待著,無論外邊發生什麼都不讓人出去。
這圈給你畫在山腰,還是傍晚。在圈裏,你能清晰地看到夕陽在山頂灑下的餘暉,紅豔豔地鑲在樹間。你可能會想,這夕陽落地會是什麼樣子,會有多美,自己真想去看看。可這是不行的,你得待在我給你畫的圈裏,恪守你的承諾,不能出去,不能去看夕陽落下的樣子。
你可以說這簡直就是精神上的謀殺,如此美麗的夕陽就在眼前,卻不讓人看。對你現在的言論我不會發表意見,隻要你在圈裏老老實實待著,就夠了。
風來了,身邊的馬尾鬆沙沙作響,還不時有鬆毛輕輕落到你頭上。別急,千萬別急,你知道現在要去山頂或別的什麼地方你就能看到鬆濤,在好幾年前你就想看鬆濤了。可你現在正在鬆下的圈裏,是看不到鬆濤的。太過分了,你可以這樣說,你甚至可以罵我,可你就是不能出去,不能離開這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