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驚弦武功雖不及林青,但他身懷陰陽推骨術能夠提前察知穆鑒軻的行動,再加上深諳《用兵神錄》知曉對方木刀的性能與刀路,逆用弈天訣迫敵露出破綻,將這種借勢懾敵的戰術發揮得淋漓盡致。
其實許驚弦亦是迫於無奈,他看到穆鑒軻體形魁梧,料他必也是出招快捷,招疾力勁,自己手臂尚未痊愈,與之硬碰全無把握,又不願當眾令他失了統領的顏麵,不得已方采用如此戰術。
眾軍士武功不濟,隻看到兩人兔起鶻落,身法飄忽,眼花繚亂之餘,卻渾不解兩人為何隻是一味移形換位,在場中大兜圈子。有人曾見過穆鑒軻出手,知他剛猛勇決,氣勢懾人,往往數刀間便分出勝負,而今日對許驚弦久戰無功,恐怕是遇見了對手。唯有穆鑒軻心頭自明:許驚弦年紀雖輕,但舉手投足之間渾然天成,不見絲毫勉強,武功無疑已趨大成,若非他有意手下容情,自己早就一敗塗地,潰不成軍。
再鬥了幾招,穆鑒軻驀然大叫一聲,跳出圈外,一刀朝訓練場邊的箭靶上劈去,隻聽一聲炸響,箭靶被他拚盡全力的一刀劈得粉碎,木屑散落一地。穆鑒柯這一刀蓄勢良久卻始終無法擊出,心頭憋悶至極,此刻總算一舒胸臆。
眾士兵不明就理,還道穆鑒軻不願對許驚弦下狠手,故意以此示威,齊聲喝彩。穆鑒軻怒罵道:“你們胡吼什麼?這小子武功高我太多,再打下去亦是自取其辱。既然技不如人,不如趁早罷手。”諸人聽他如此說,皆暗吃一驚。
許驚弦原是要給穆鑒軻留些麵子,所以才故意保持不勝不敗之局,想不到他直承不敵,倒是不失磊落。
那日在山洞中擊敗香公子尚是出於僥幸,亦得益於香公子輕敵,但此次與穆鑒軻對敵,許驚弦已將陰陽推骨術、《用兵神錄》、弈天訣融會貫通,加以禦泠堂的屈人劍法與忘憂步法,方才兵不血刃贏得此仗。
這一戰,可謂是許驚弦由劍法與戰略上真正踏入一流高手境界的分水嶺!從此之後,他欠缺的就隻是對敵經驗與充沛內力。
穆鑒軻瞪著許驚弦,喃喃道:“見鬼,憑天行果然給我帶來個高手啊……”咬牙切齒地大喝一聲,“牽馬來。”
旁邊有人牽來坐騎,穆鑒軻一掌拍去:“牽我的馬做什麼?你這是故意羞臊我麼?快去牽那小子的馬過來。”原來果然是願賭服輸,要替許驚弦洗馬。
有人低聲道:“嘿嘿,穆頭今日才算是真的見鬼了。”眾人齊聲大笑,望向許驚弦的眼光中夾雜著驚訝與欽佩,再無敵意。
許驚弦終於放下心中大石。這些單純的軍人根本不會忌人賢能,在他們眼中,士兵擊敗統領不但不是冒犯,反而是一種榮耀。他已經用自己的能力得到了戰友們的認可,他是偵騎營的戰士,也是偵騎營的光榮!
許驚弦心情大好,脫口道:“穆統領不用費事了,屬下已將營中所有馬匹清洗幹淨,包括木頭在內……”一言出口,眾人才知道他給自己的坐騎起名為“木頭”,越發笑得前仰後合。
穆鑒軻瞪著許驚弦,滿臉哭笑不得,低聲道:“隨我來。”
許驚弦不知他對自己如此“不敬”的行為要如何處置,心頭忐忑不安。隨他來到僻靜處,卻聽他沉聲道:“我穆鑒軻是個固執的人,第一次見你留下的印象始終不會更改。作為軍人,最忌同室操戈,而你剛才有意傷了赤虎,更加深了我的判斷——你是愛出風頭、行事輕浮之人。”
許驚弦不料他舊事重提,無語望天,實在是百口莫辯。
穆鑒軻繼續道:“但你知我為何容你留下麼?那是因為你方才明明是故意傷人,卻還當麵否認。雖然是對我不尊重,但我權且認為你是為了維護偵騎營的團結,所以才執意不肯承認……”
許驚弦一愣,從未想到穆鑒軻心思如此細密。或許他對自己有誤解,但無可置疑他絕對是一位優秀的統領,所以才能得到全體偵騎營士兵的衷心愛戴。這一刻他對穆鑒軻的印象全麵改觀,心懷感激:“穆頭……”
“隻有偵騎營的兄弟才能夠這樣叫我,你還不夠資格。”穆鑒軻一擺手打斷許驚弦的話,“你武功比我想象的還要高明許多,或許你可以做一位極其出色的戰士,但是我依然不認為你合適偵騎營。
許驚弦不服:“為什麼?”
“作為一名合格的偵騎營戰士,當你潛伏敵後,獲得了重要的情報後,你首先考慮的不應該是殺死多少敵人,而是如何活著回去,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情報送交上級,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你必須忍辱負重,甚至苟且偷生……所以,偵騎營要求的素質不是武功高強,而是有服務全軍的大局觀,更需要有一種堅韌的忍耐力。而你明知赤虎有意挑釁,卻還沉不住氣與他鬥氣,好勇鬥狠,意氣用事。”穆鑒軻搖搖頭,滿臉不屑,“在你的身上,我根本看不到這種必需的忍耐力。我不會耽誤你的前程,如果你要離開偵騎營,我會客觀地彙報你的能力,相信在其他部隊,你會得到更好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