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ris晃蕩著自己的長腿與腳上那雙白網鞋,坐在暗黑的街頭。那鞋白得晃眼,他近乎炫耀地把它置於腳下,置於這髒汙的街頭。可他臉上的神情卻冷漠,語氣淡得像水:“那麼,你是怎麼跟上了他的?”
牯子長得跟Chris幾乎完全兩樣,Chris身材勻稱,牯子卻結實得像頭犢子。
“被他打服了的。”
他們在談論的是帶頭大哥。牯子不擅言辭,說得非常簡略。說起來,他們都是十九區裏各霸一方的霸主。牯子是犄角街的霸主,而Chris卻是飄街的霸主。
十九區是明城裏的一個隱秘街區,鐵刺和電網將它與周邊世界隔開。這裏的物資極端匱乏,所以,Chris腳上那雙白網鞋與牯子耳朵上吊著的金環在這條暗黑的街道上才顯得如此搶眼。
這裏本是一個移民安置區,因為移民眾多,所以治安也極度混亂。越窮的人似乎越鍾愛生養,也許因為他們窮得無事可做,也許,這是他們對人生的報複:既然自己的人生已爛到無可再爛,那不妨多製造出一些更爛的人生以作為對這樣生命的報複。
所以十九區的人口密度出奇的大,青春在這裏簡直滿溢為患。滿大街的肢體與肌肉充塞了整個空間。你在這裏幾乎看不到老人,因為人們總是早死;你在這裏幾乎看不到小孩子,因為在這暴力的世界裏,他們像幼小的爬蟲一樣,總是盡可能躲在陰暗裏。
這裏滿是青年,在找不到出路的日子,他們一個個炫耀著自己的肌肉,在打殺與搏擊中混著日子。
Chris的長相在這陰暗的十九區裏顯得出奇的俊秀,他不過二十出頭,身材修長,全身上下疤痕極少,卻憑著一套利落的“霹靂旋風腿”稱霸飄街。他平時看起來總是漫不經心的。這時他也沒有看向牯子。他知道牯子那結實如牛犢子一樣的身體,最擅長的就是抱摔。不說別人,起碼他是不願輕易被這頭蠻牛給抱住的。
“他是怎麼打中你的?”Chris依舊漫不經心地問。
牯子悶了一下。他不擅長跟別人談話,更何況是談論失敗。他幾乎很少失敗,很多時候,照正規的格鬥而言,他已算落敗,可他在落敗後,總能憑著超強的體力與耐力,在最後贏回來。
剛才,他跟Chris經曆了一場大戰,奪下了這個堂口,彼此已了解對方的身手,多少有些惺惺相惜。何況剛才在跟五虎堂爭鋒的當口,對方套著鋼套的爪子幾乎就要撕爛了自己的腰肋,是Chris不顧腿上受傷,一路旋風腿踹倒了那兩個家夥,才救了自己。雖然事後Chris提都沒提,但喘過氣後,牯子覺得有必要對對方坦誠。他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的襠下,唇角一咧,仿佛回憶起當時的疼痛一般:“他一拳一拳就往這兒狠打,我從小不怕疼的,可最後,還是給他打趴下了。”
趴下後,也就服了他……一向不擅思考的牯子也在思量這一場跟隨的意義。過了一會兒,他悶聲地問:“你呢?”
Chris卻不會回答。他還記得兩個月前的那個夜晚,是他主動盤問走到飄街街口的那個陌生人——他既為飄街之霸,就有義務保護這條街免受其他街道遊民的威脅,可接下來,卻開始了一場大戰。
想起那場戰鬥,Chris就忍不住想自己到底輸在了哪裏。他本來最擅長的是飛旋劈踢的動作,隻要他一翻滾起來,就算明城最優秀的體操選手也遠不及他的動作迅疾。而他不隻迅疾,同時還有淩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