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消息後,下午,李淺墨先去找了幻少師。

而此刻,依據幻少師的消息,他就伏擊於此地。

——李澤底號稱天下五姓中第一高手。李淺墨已曾三度看到他出手。知道要從他手底搶到那份證據可不是好玩的,所以才打起了伏擊的主意。

可埋伏在這兒,他自己心頭也禁不住一陣好笑:自己這麼做究竟是為了什麼?又有什麼意義?他到底是要幫誰呢?

前日,玄武門城頭謁見天子事畢,回到嗟來堂時,索尖兒還在等他。

眼見有他在,李淺墨也不由一派高興。兩人就著稀微的月光,坐在院子裏的台階上。隻聽索尖兒笑道:“本來,大家夥兒都在這兒等你的。可聽到刺探消息的兄弟回報說,你已安然從玄武門離開,大家夥兒也就散了。”

所謂大家夥兒,自是指五義、謝衣、鄧遠公與王子嫿等——都是湖海英雄,哪怕彼此掛心,卻也不願輕易表露出來。李淺墨聽索尖兒這麼說,心頭不由一陣感動。

卻聽索尖兒笑道:“你回來之前,我們卻也玩得痛快。我與眾兄弟好生賭了一賭。”

李淺墨笑問道:“賭的是什麼?”

索尖兒道:“就賭天下權柄,最後會歸落於誰人之手。”說著,他笑吟吟地道,“近日,杜荷那廝還屢屢向我示好,還有魏王府瞿長史也有意招攬我,似乎我一下子也頗入他老人家的眼了。看來,皇位之爭漸熾,他們也需要一些底層聽話的人來聽風報信了。我算計著,是不是我也該適時賭上一把了。”

說完,他轉頭望向李淺墨,問道:“兄弟,若是你也入局,太子、魏王、與晉王,甚至包括吳王,你卻會押誰?”

這句話一時卻把李淺墨問倒——自重入長安以來,他所卷入的是非,多半就與儲君之爭有關。

可若問到他想幫誰,卻讓他說不清。

李淺墨當時皺眉道:“誰都不押可以嗎?”

索尖兒笑道:“人生在世,哪有什麼都不押的?”

李淺墨喃喃道:“可無論押哪個,都是人命。我又如何有權利去押與不押?”

索尖兒一時笑看著他。兩個人雖彼此都笑著,卻也覺得,果然如了那日索尖兒在偷刀時說的話:曾那麼兄弟同心之人,隨著時移事轉,彼此有些觀念,真是越行越遠了。

隻聽索尖兒笑道:“你什麼都不去選擇,那怎麼行?最後豈不是會什麼也得不到?”

李淺墨笑道:“可我如果能什麼都不去選擇,那豈非也是一種選擇?何況,什麼都不去選擇,也許最後我什麼也得不到。但得到又如何?也許恰恰相反,什麼都不去選擇,是否也可以說,最後,我什麼也不會失去?”

索尖兒很認真地想了會兒,撫膝一歎:“不跟你說這些繞脖子的話,你是羽門高徒,說這些,我必繞不過你。可說到頭,我還有百來個兄弟,他們不能到頭來全無所得,不是嗎?”

說著他忽然大笑道:“而不管怎麼說,你我都還是兄弟不是?”

李淺墨這時回想起與索尖兒的對話,知道索尖兒既如此說,想來心中已有選擇。

世人都有選擇,連子嫿姐姐,都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可要他支持誰呢?

李淺墨一想起這個就不免頭大。太子、魏王,或者如幻少師所選擇的冷門的晉王,他隻覺得其實個個都好,也個個都有其弱點,卻個個都與自己不甚相關。自己的無從選擇,是不是也正是因為自己並無所圖呢?

就如今日他要代李承乾出手,不惜冒險犯難,從李澤底手裏去搶回那個可以誣告東宮的證據,隻不過是為了,他不忍見李承乾那麼個爽直的少年就此受誣罷了。

所以他沒有選擇,隻有底線。

可自己近日纏繞進這個營營爭鬥的長安,卻又是為何?

也許,隻是為了好玩罷了。

他自幼孤獨,甚少與人幹聯,也許,自己隻是獨自行走在自己的人生中,難免寂寞。他情願混入這個雷雨不斷的長安,讓那無數豆大的雨點兒,不停地砸在自己的身上,那讓他感覺得到自己的存在,就像所有的少年都喜歡淋雨一樣……

這樣的自解讓李淺墨忍不住都覺得開心起來。

是的,他何須選擇,時間自會做出它的選擇。

他隻希望,所有的人,在所有的選擇中,都起碼還可以略存有一條底線。而犯他底線者,絕無赦!

一股俠氣忽然湧入他的心中。對,犯我底線者,絕無赦!

據幻少師說,魏王府所謀求的證據是一遝書信。

那個吐火羅侏儒所屬的殺手組織“貴霜”一脈本與大荒山一脈頗多淵源,而大荒山一脈如今卻把寶押在了東宮身上。所以,要想找出東宮是幕後指使者的證據,隻要簡單羅織一下也不難。

那證據都落實在這一遝書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