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大婚,罷朝三日。而這三日,他守著他心愛的女子,未曾踏出寢宮一步,也不準任何人進來打擾。
第三日傍晚,雲思宮,寢宮外。
湛情牽著念兒的手,憂心忡忡的望著寢宮之門,愁眉不展。
青月抄著手在院子裏來回踱步,一雙朗眉緊皺,腦子裏不停轉著,找個什麼理由才能進去看看到底有沒有事?斜眼看向站在前麵的南宮贏,那個跟大哥長得有七分相似的小人兒。他繞到南宮贏麵前蹲下,望著這小鬼連老天爺都要嫉妒的小臉蛋,總想伸手捏一把。
手剛伸出來,南宮贏立刻往後退開,斜著鳳眸警戒地看著他。
青月一招沒得手,也不鬱悶,他看著麵前的小人兒,明亮的眸子閃爍著算計的光芒,拿出一個長輩的姿態,用膩到令人心裏發毛的聲音哄笑道:“小贏兒,猜猜你父皇這幾天在屋裏做什麼呢?”
南宮贏看到他那笑容,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垂了長長的眼睫,想了想,茫然的搖了搖小腦袋。
青月豎著食指,佯裝認真思考,進而恍然大悟般的一拍手,笑道:“啊!一定是你母親醒過來了!你快進去看看!”
南宮贏先是眼光一亮,然後又暗下來,挑眉看他,稚氣的聲音反問道:“月王叔為何不去?”
青月一怔,暗道:這小子有點鬼心眼!不好騙!他眼珠一轉,又笑道:“我……哦!我是個外人嘛,不方便進你母親寢宮,你是她兒子,當然是你進去看!快去快去!”他連聲催促,拉過南宮贏小小的身子,將他推去。
湛情睨著他,目帶鄙夷,涼涼道:“你什麼時候把自己當過外人啦?可真稀奇呀!瞧瞧你,自己不敢進去,騙一個三歲小孩子替你開路,你丟人不丟人啊?”
青月回頭瞪她,惡狠狠的咬牙,“臭丫頭,你不開口說話,我不會當你是啞巴。他可不是一般的孩子,他是大哥和墨染唯一的兒子!隻有他進去……才是最安全的!”
湛情不認同道:“我看不一定吧,這些天,也沒見皇上對贏兒多好啊!自從皇上回來到現在,跟贏兒說過的話沒超過三句,每句不超過六個字。你讓他進去,萬一皇上生了怒,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對得起墨染嗎?”
青月麵容一僵,一張臉就緊緊皺著。
南宮贏探頭,看了看青月的臉,忽然說道:“月王叔,你的臉色好像包子!”
青月一愣,“什麼?嘿!小鬼,你說誰的臉像包子?!”青月噌的一下從地上蹦了起來,剛想說:“我這麼風流倜儻,英俊瀟灑……天下獨一無二的美男子,你居然拿我的臉跟包子相提並論?!”
那時南宮贏已經走到湛情麵前,可憐兮兮道:“姨娘,我餓了。”
青月頓時泄了氣,第一次有人看著他的來年竟然會覺得肚子餓!他望天,無語了。可憐他俊美無雙的一張臉啊!
湛情見青月難得吃癟,心中一頓暢快,強自忍住笑,牽著南宮贏的手,認真的囑咐道:“贏兒,以後不能拿你王叔的臉跟包子比。”
“為什麼不可以?”南宮贏很配合的問了一句。
“因為這麼比……實在是太對不住……”她略微停頓了一下,見青月破天荒第一回無比感激的朝她望過來,湛情愈發笑得燦爛,接著道:“嘿嘿……這麼還真對不住……包子!”
“你!”青月兩眼一瞪,氣結。衝上來就要抓湛情,南宮贏扭頭對著寢宮門口叫了一聲:“啊!父皇!”
青月立時頓住動作,轉頭朝門口望去,房門緊閉,哪裏有人?
“你這小鬼敢騙……”一句話沒說完,掉頭一看,身後半個人影也無。湛情帶著兩小鬼早跑沒影了。青月氣急敗壞隻跺腳,“好啊,你們……!別讓我抓住……哼!”
“再吵給朕滾出宮去!”寢宮內突然傳出一道低沉的聲音,極為不悅。
青月一怔,忙捂著嘴,噤了聲。暗道糟糕!被那個臭丫頭和小鬼氣得忘了形,萬一被趕出宮就慘了。他的王府正在修繕,死磨硬泡才搬進了皇宮,可不能被趕出去。他睜大著眼睛,一雙眼珠骨碌碌的轉了幾轉,忽然腦子裏一個念頭閃過,他心頭一動,心想:好你個臭丫頭,處處跟我作對,看我把你娶回家,再好好收拾你!哼!
主意一定,他輕手輕腳靠近寢宮之門。
寢宮內十分靜謐,斜陽透窗揮灑在窗前一張方幾上,上等的紫檀木,四角雕刻著龍鳳圖,栩栩如生。桌上擺著一盤棋,棋盤的裏側放著一卷明黃色蠶絲織錦,用於書寫聖諭的,錦緞下方壓著一張寫了字的白紙。
南宮玄熠背對著門口,慵懶的斜靠在椅塌,一手撐著頭,銀發順著他修長的手臂吹落下來,在微風輕揚起伏。他披了一件寬鬆的袍子,隨意的敞著襟口,手上拿著一盞琉璃杯,目光望著對麵軟榻上雙目緊閉麵容安詳的女子。
“染兒,喝茶了。”他嗓音萬分溫柔,語聲輕緩。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離王府內那些個午後的美好時光。
漂浮在空中的墨染聞言心中一澀,這些年來,他們所有的精力都用於安定朝堂、穩固社稷、報仇雪恨、破除一個又一個的陰謀詭計,再不曾好好靜下心來喝過一杯茶。如今,雖然仇恨已消,天下大定,可她卻無法與他共享天下太平。
墨染移至榻前,她伸手就要執起茶杯,可那透明的手指卻徒勞無力。她心口一窒,抬眸望向對麵的男子,那不為人知的憂傷目光,怎樣也無法交彙到一處。
“熠,怎麼辦?我真的好想再陪你喝茶……我好想在重溫一遍那些美好的日子……可是,老天不給我機會!”她無助極了,內心裏所有的苦痛無從宣泄。繞過桌子,她來到他麵前,在他椅塌旁坐了,歪下身子,將自己透明的身軀安置到他的懷裏。盡管她完全感受不到他身體的溫度,但她企圖用這種方式尋找到一絲心靈的慰藉,以支撐她疲憊無力的靈魂。她不知道,照這樣下去,她會不會在哪一天突然灰飛煙滅。
“大哥。”青月將門推開一條縫,探進頭去,試探著叫了一聲。
“在宮中呆膩了?”南宮玄熠微微斜了一眼,沒有回頭看他,聲音微沉,但卻沒有發火。
“不,不是!”青月連連擺手,“我是……我是來請求大哥為我賜婚的。我要娶臭丫……哦,不,是湛情,嘿嘿……我想娶湛情做我的妻子,這也是大嫂生前的願望,希望大哥成全!”
南宮玄熠眉尖微挑,“你娶妻還需賜婚?”
青月嘿嘿幹笑了兩聲,繼而異常虔誠道:“長兄為父嘛,大哥你是我唯一的墨玉了,我的婚姻大事當然需要大哥你同意才行。”
南宮玄熠側首,斜目睇著他,青月笑容一僵,嘴角抽了抽,“呃……好吧,不全是因為這個,還有……大哥你知道的,墨玉對我有成見,他不願意把他妹妹嫁給我,還到處給她物色什麼如意郎君。”他說著翻了翻白眼,口氣鬱悶之極。又道:“偏偏那臭丫頭又很重視她墨玉的意願,說什麼隻要她墨玉不答應,她老死不嫁,氣死我了!我又不是非她不娶,想我堂堂薑王,風流倜儻,俊美無雙,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想嫁給我,可他們兄妹就是如此不識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