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書·人字初(七 )(1 / 2)

柏齡見那邊賀蘭冉阻了遊常,萬甫厚也並無挑釁之意,於是笑道:“我也很想領教萬戶侯富貴逼人的功夫,不過在霧印山上動手,未免對不住這大好的月色。”

“二位小友,老朽求字,非是附庸風雅。”賀蘭冉緩緩道,“一瘦庸人先生一字,關係小女性命,便是水深火熱、刀山劍海,老朽也不得不求。”

寶瓶和柏齡不由驚詫,對視一眼,同聲問道:“此話怎講?”

圓潤清涼的玉珠踩在腳下,竟引得雙腿一片火辣辣的灼燙之感,足底似被鋼針穿透,劇痛難耐,一瘦庸人渾身顫抖,汗如雨下。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膝蓋一軟,終究無力地撲倒在地,腕上黑瑪瑙念珠撞在地麵也是嘩啦一聲脆響。候在門外的青衣小仆急忙奔進來扶持。

“出去!”一瘦庸人厲聲喝道。青衣小仆不敢違拗,低頭退下。一瘦庸人咬了咬牙,向前爬了兩步,勉力撐起上半身,扶著書案,哆哆嗦嗦地又站了起來,喘了喘氣,試著緩緩鬆手。雙腿仿佛置於沸水中燒煮,上下左右卻是分辨不清。他屏住呼吸,艱難了半晌,幾番掙紮,終於拖著腳,勉力朝前緩緩邁出一小步。

一百零一!比昨天又多了一步。他鬆了一口氣,再次軟倒在地,臉貼在冰涼的地麵,心滿意足地閉著眼,像是要安靜睡去。水墨地磚上濕漉漉的全是自己的汗水,現在又重新沾在臉上了。

車輪滾動的輕響,有誰把那紫檀木椅推到麵前來了,然後雙手攙著他的左臂,用力地要把他從地上拉起來。一瘦庸人睜開眼,看見粉衣的少女,輕輕地抿著嘴,嬌怯中透露出一股不依不饒的倔強,正是玲瓏。夜風從洞開的窗戶裏吹了進來,拂動少女烏黑的發絲,鬢間斜插一股金釵,做工精美,釵頭嵌一顆淡紫色的珍珠。一瘦庸人無奈一笑,喘著氣爬上椅子坐好,把紫紅色的小靠枕墊在後腰,調整了一下坐姿,從腕上褪下念珠握在手中,淡然道:“又讓姑娘見笑了。”

“我……我來跟你道歉。”玲瓏柔聲道,“對不住……昨天的事。”

“姑娘確是慧眼,明辨高下,何須道歉?”一瘦庸人笑道,“鵬來樓主高我一籌,庸人素來也是膺服的。”

“嗯……”玲瓏道,“話雖如此,可是昨天我實在是……實在是對不住啦。”過了一小會兒,她抬起眼來慢慢說,“其實我真佩服你,所以我……我想來和你說說話,其實我……我……我活不了多久了。”

一瘦庸人手中的瑪瑙珠兒頓了一頓,他問:“姑娘正當妙齡,大好年紀,何出此言?”玲瓏搖搖頭,低聲說:“我得病了,很嚴重的病。我爹怕我傷心,就騙我說,是因為我小時候練功不慎,走火入魔,經脈損傷嚴重,所以妄動真氣就會誘發昏厥;他說我隻要好好練功就能複原,可我知道他是騙我的,我假裝相信,用心練功。我爹為我操碎了心,找了無數的醫生和藥,可是我的病沒治啦,連天下最好的醫生也沒辦法。我能活到十六歲,已是天可憐見。下一次昏倒,或許我就再也醒不來了。”黑色堅硬的圓珠子又在汗津津的手指間流暢地滾動起來。“我自六歲起,就不能行走,到今天,也有十六年了。”一瘦庸人輕柔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