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不忍地瞧了瞧魚頭,又抬眸看了看他。
“不過,應該比不上你府裏做的……”
補充的話語裏似乎蘊藏了一絲不自然的情緒,少年驚訝望她,女孩隻低頭吃魚。
他不曾跟她提過家中之事,聽她的措辭,他不在九鍾山的這幾個月,師父已經跟她講了許多。
“不,不是因為那個。”
垂眸看向手裏的魚頭,那雙魚眼似乎比被烤之前更加迷茫,少年終是抬手輕輕咬了一口。
——太久沒有吃過水產,都快要忘了魚的味道。
“怎麼樣?”
他回過神,卻瞧見那雙杏眸裏莫名期待的神情。
“好吃。”
少年鄭重地點了點頭,又咬了一大口,抹了鹽巴的烤魚確實比想象中好吃許多——
清風撫過山林,滿眼碧波湧動,就在那一瞬間,她驀地笑了。
時隔數月,她頭一回對他笑,好似芙蓉花熙熙攘攘開滿枝頭,日光下的萬物都染上了明媚的色彩……
——他也一樣。
春日山花遍地,新燕啄泥,十四歲的廉城突然發現,偶爾吃吃魚,似乎也沒什麼大礙……
——那些美好的日子仿佛陽光下飛舞的泡沫,五彩斑斕。
——可如今回想起來……
窗外隱隱傳來更夫的鑼聲,宮宴歸府之後,不知不覺竟已到了醜時。
軟煙羅映出朦朧月光,榻上極品金蘭香的香氣莫名清冷,男子靜靜臥在被褥之間,目光所及之處,隻剩濃得化不開的黑暗。
……
守在秦府附近賣豆花的老伯伯,今天終於沒有出現。
這一整天,明月也說不清秦安陽究竟感歎了多少次,一會說那豆花的蝦皮好吃,一會又說那醬油味道鮮,一會又說再也不想吃府裏的甜豆花……
昨天她還不嫌事多地喊明月出門,請豆花老伯來府上傳授手藝,人家毫不猶豫就婉言謝絕。
明月還以為白芷惋惜得很,可少女別提有多自在了。
——她這段時間的安分表現,似乎讓燕國公少了許多懷疑。
然而一晃眼,竟是七月底了。
她乖乖待在秦府的這些日子裏,天闕城發生了太多事情。
因了雪月她們暗地裏的推波助瀾,齊王醜聞滿城皆知,齊王元晃也躲到了鄉下,一來養病,二來也是無顏見人,還有一點,便是畏懼。
元徵繼位將近四年,齊王權勢已是今非昔比,而現在知曉太多秘密的徐無忌下落不明,齊王那些黨羽更是人人自危。
“主子,您在聚寶齋定做的首飾送來了,可要試試?”
持筆的手腕一頓,白芷回神,隻搖了搖頭。
“不必試了,直接擺在妝鏡台上就好。”
筆尖蘸上墨汁,一筆一畫在那淡黃色的顯州紙上練習正楷,少女垂眸,神色並不專注。
——她當然知道,此番收拾齊王元晃,廉氏坐享漁翁之利。
所以,她斷然不會做絕。
那日廉城出手救她,將齊王派來的殺手一網打盡,這般實力,元晃縱使不知實情,也自然會懷疑到燕國公頭上。
更何況緊接著就發生了這些事情,想要挑起兩家矛盾,實在輕而易舉——
別看元晃勢衰,可他畢竟是當今陛下的叔父,真真實實的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