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奇形怪狀的刑具,簡直涵蓋了刑部大牢、大理寺獄乃至掖庭獄的所有酷刑,若是細細留意,這地牢確實上了年頭,甚至牆上凝結的水露都泛著淡淡的血色。
拷問了一兩個時辰,縱如雪月也有些累了。
創口撕裂,好似腥紅大口,教徐無忌痛得止不住哀嚎。
粉衣女子卻從懷中抽出一方絹布細細擦拭指尖,絹布染上緋紅,她在椅子上徑自坐下。
“徐公子是個聰明人,你那遠在蘭郡的家人必定保不住了,還不如想想自個兒該怎麼活下去。”
美人慵懶斜坐,玉肘撐著扶手,饒有興趣地瞧著掛在牆上的狼狽男人,眼尾勾起嫣紅一抹。
“我家主人最講信用,你且把齊王的罪狀好好羅列羅列,若是主人滿意,送你些錢財,隱姓埋名過生活,也是可行——”
“我若是信你,那才是真的蠢……”
牆上男人勉強一嗤,那鐐銬輕響,雪月倒也並不在意。
“無妨,我是沒什麼所謂,等這幾套刑具嚐下來,徐公子自然會清醒的。”
空氣中浮動著汙濁的血腥氣,女子亦能垂眸養神。
她安靜的時候好似枝頭木芙蓉,兀自綻放於黑暗之中,綺麗妖嬈。
不知過了多久,徐無忌陷入半昏半醒,隱隱聽石階那邊傳來女子的腳步聲,卻聽不大真切。
“阿姐——”
“……怎麼了?”
“主人傳信,時間緊迫,需得快些解決才好。”
素手接過青衣樂伎遞來的信紙,桃花美目迅速看過,雪月猶疑,又望向那人。
“洋金花用這麼多,怕是——”
“一切如主人所料,廉氏真的插手了……萬一暴露,必是滅頂之災呀!”
——她們在嘀嘀咕咕什麼?
血水蜿蜒淌過殘破的皮膚,那悅耳低沉的聲音傳入耳畔,徐無忌隱約覺得與己有關,卻如何也聽不清楚。
那兩人深深互望一眼,地上是她們傾斜的影子。
“主人她……其實早就知道廉家參與了當年之事……”
“阿姐,話雖如此——”
“隻是主人不願意相信罷了。”
——不願相信,青梅竹馬,卻是仇家之子。
燈台上燭火寂寞搖曳,一種無奈而悲憫的氛圍彌漫開來,青衣樂伎茫然不解,雪月並未多作解釋,隻是將那精鋼百節軟鞭一圈圈纏起。
“好了,快去備藥吧。”
桃花美目淡淡一瞥,她又是方才那個鎮定冷酷的女子。
……
夜幕落下,天空中沉沉的雲絮遮住今夜星月。
匆匆飲下早已備好的幹紫蘇葉藥湯,男子扶額忍耐,可頸上皮膚分明泛起一片腥紅小點,經那雪白衣領赫然一襯,更為恐怖。
“城兒,忍忍,等藥湯起效就不會難受了……”
這寬敞的車廂內景映入廉城眸中,莫名逼仄,冷汗一滴滴淌落白皙的臉龐。
父親燕國公看在眼裏急在心裏,隻得努力安撫著,蒼老的大手覆上男子攥緊的拳,廉城勉強寬慰一笑,可那種深入肌膚的痛與癢直教他坐立難安。
“父親莫要擔心……”
燕國公府的車駕穩穩駛過一條又一條的街巷,一路行人避讓。入夜的天闕城,放眼一片萬家燈火,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噔噔作響。
今日景慈宮之宴,他作勢吃了那炒蝦仁和瑤柱魚唇湯,純屬無奈之舉。
——因為燕國公世子不能食用蝦蟹之事,斷不可為他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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