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的腳步聲愈來愈近，白芷勉強爬將起來，觸目皆是沉悶得令人窒息的夜色。甫一邁步，右臂驀地一陣刺痛，白芷蹙眉，顧不得多想隻捂了痛處踉踉蹌蹌跑開。
“哪兒呢？！分明是從這摔下去的！”
“興許跑開了吧……”
“什麼玩意兒！飛刀老三，你到底擊沒擊中？！”
“我哪知道！”
不過五步之遙處，幾塊破木板和雜物亂堆著，少女斂住衣裙躲在其中，屏息不語——幸好今日簡單作了易容，方才一番交鋒並未暴露真實身份，至於扶還堂，還用不著白芷操心。
“搜！——她一個小女娃娃，從這麼高的屋簷摔下來肯定跑不遠！”
“抓住她，齊王殿下重重有賞！”
少女眉頭一跳，更加篤定了原先猜想，隻是那麼多腳步聲悉悉索索就在周圍，她一顆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
“欸，那不是那女娃的帛帶嗎？!”
“哪兒呢、哪兒呢？——我看看……”
周圍雜亂的腳步聲同時往一個方向跑去，白芷咬緊牙關，默默祈求扔在巷角的帛帶能夠引開他們。
鼻尖充斥著木材潮濕腐爛的惡臭，汙穢粘在白淨的麵上手上，少女無暇顧及。
“娘的，八成是沿這條巷路逃了！”
“可要分開追？”
“頭兒，巡夜的金吾衛好像往這邊來了，您看——”
“我他娘的要你提醒？！”
那夥黑衣人似乎起了爭執，白芷斂聲躲在木板之下，右臂上的傷口傳來無比清晰的刺痛感，捂住的左手手心已是粘膩一片……那飛刀刀片極薄，卻劃得不淺，初時創口尚能血肉貼合，不消多時竟忽地裂開，直教人痛得麵目扭曲。
“等等，看地上的水——！”
話音落下瞬間，白芷心口一窒，霎時間萬物仿佛陷入死寂。
——完了。
少女雖不能看見外頭的情形，但是那逐漸逼近的腳步聲，竟如同催命的鬼號，一點點擊垮飄搖的意誌——
在一片悲涼的絕望中，少女緩緩閉上了雙眼。
夜風寒涼，她似乎聽到了幼時山野之上狼嚎的聲響，空蕩，恐怖，漫天的星都化作野狼幽綠的眼睛，凶殘而貪婪地盯著她，那麼近，那麼近，她甚至能聞到野狼呼出的血腥氣……
——對了，那個時候……
“咣！”
忽聞刀劍出鞘，金石顫音霎時震動耳膜，白芷驚慌回神。
頂上破舊木板驀地被人扒開，淒清月光沉沉夜色登時傾瀉在少女臉上，就在這一片迷蒙光線之中，那張熟悉的麵容就那樣直直映入眼簾——
“阿芷！”
——是啊，那個時候也是……
男子有力的臂膀一把將她虛弱的身子抱出，淡淡極品金蘭香撲麵而來，白芷無力地蜷縮在他溫暖的懷裏，耳畔一片刀劍嗡鳴、喊殺之聲。
“阿芷，阿芷，你還好嗎……？”
他急切地詢問著，少女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唇瓣翕動，卻說不出一句話來，焦急的、擔憂的吻細密如雨點，盡數落在她冰涼的臉頰上……
意識模糊了，痛感消融了，她朦朦朧朧想起了九鍾山上某個星月夜，少年執劍趕來的身影。
——傷口鮮血汩汩，她終究還是疲憊地昏厥過去。
……
她記得，那個時候，也是城哥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