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之事曆曆在目,那些年在九鍾山上修行的夏日,花繁葉茂,溪流潺潺。他讀兵書,她習藥理;他練刀劍,她學暗器;摘野果、采甘露作消遣,彼時情思,單純無憂——
而今,卻是物是人非。
委婉推卻眾人宴飲的邀請,廉城翻身上馬,紫衣官服圓領袍衫,拱手告辭,又是那位謙敬如水的貴公子。
矯健馬蹄噔噔踏在青石板路上,沿街繁華店鋪,商賈遊人往來其間,喧囂嘈雜。腰間垂下那枚血玉流蘇同心佩,隨馬背顛簸搖晃顫動,廉城目光淡然,卻又似有思慮糾纏,一時間竟未在意前方當街候著的乞兒——
“貴人!賞口飯吃吧!——”
“籲!”
眼見那幾個乞兒衝了出來,廉城猛一勒馬,那馬兒倏地前蹄騰空,長長嘶鳴。
這幾個衣衫襤褸的乞兒見狀忙上前纏住廉城,幾雙髒得烏黑的手一把拽住公子的衣擺,竟是不依不饒的模樣。
“放肆!”
緊跟而來的侍從忙揮起馬鞭就往他們腳邊打去,這幾下果然奏效,嚇得那幾個乞兒鬆了手跪倒在地,可惜華美的紫底錦緞上赫然留下幾處黑印。
“這哪來的小乞丐啊,竟敢攔燕國公家的大公子!”
“當真不要命了……”
廉城抿唇不語,隻控了韁繩伸手溫柔安撫馬兒。那馬兒額上一點白,狀如桃瓣,它陪伴廉城多年,早已通了人性,竟輕輕了哼哼幾聲。
四圍皆是竊竊私語的路人,少頃,從人群中鑽出幾個毛頭小子,亦是乞丐打扮,為首的看起來約莫十三四歲,舉止倒是老成,徑自走到廉城馬前有模有樣地拱了拱手。
“廉公子,這幾個家夥初來乍到,不識規矩——小的是他們的頭兒,在這兒先給公子賠罪了。”
說罷,這幾個小子竟一齊服服帖帖地跪了下來,連磕三個響頭。
“既然是新來的,那就好好教他們規矩——”
廉城淡淡乜斜一眼,嗓音清朗,聽不出分毫喜怒,小腿一敲馬兒腹部兩側駕馬離開,其餘侍從見了忙緊跟上去。
烈日當空,道路揚塵。
為首的那個乞兒仍跪在地上,目光卻緊緊追隨那人離去的身影,崇敬無比。
……
轉眼已至申時。
若是孤身漫步在天闕城的幽長小巷,四圍是牆是簷是陰影。
“可是白芷師妹要你傳話?”
那個朝思暮想的男子明明近在眼前,視線竟沒有一絲一毫落在自己身上,青蕪抬眼,廉城高大挺拔的身子隨性地倚著牆壁,隻垂眸把玩那枚血玉流蘇同心佩。
青蕪勉強忍下心緒,答道:“並不是,隻是青蕪有要事稟告——”
“你怕是弄錯了——你的主子是白芷師妹,不是我。”
把玩玉佩的大手驀地一頓,廉城直起身子望向一襲小碎花淡藍齊腰襦裙的少女,那眼神裏清清楚楚的告誡之意,驚得青蕪心尖直顫。
簷上烏鴉聒噪,複又不知飛向何處。
“可是,可是事關緊急啊!”
廉城聞言劍眉一挑,卻見青蕪慌慌張張地從袖中取出一本書來,竟是調香之書。
“今日小師叔去了宋國公府,隻怕她又動了什麼心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