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三十七章 木槿花開畏日長(2 / 2)

“法師,奴家確實不侍宴的,那日隻是——”

“墨竹姑娘,何必推脫呢?”

白芷正欲打個圓場,卻被他出聲打斷。

“你們中土不是有句俗話嗎——‘趕得早不如趕得巧’,過兩日我便要動身回圖什佳恩,想來會有數年不得相見,總想著臨走再與你把酒言歡一番——”

——這男人怎麼回事?!

——還有這口音,這舉止,這男人何時這麼多話了?

他言語熱情,一雙棕褐色的鳳眸含情脈脈,直直映現出她易容的臉,驚得白芷心裏嗖嗖發毛。

“既然姑娘今夜閑來無事,何不看在舍布裏婆娑神的麵子上,稍稍寬慰一下異國旅人風塵仆仆的心呢?”

他看似祈求,可話裏話外總有一種令人難以拒絕的威嚴。

——何止心裏發毛,簡直一陣惡寒!

白芷全然不曾料到今夜的元琅如此一反常態,她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認錯了人——那個高深莫測、波瀾不驚的謫仙般的元琅,竟然也會逼迫一個弱女子嗎?

就在白芷腳底一軟,下意識向後退步的刹那,多布羅哲竟伸手一把抓住了那隻皓腕,僅稍一用力,就將她兀地拽了過來——

然而僅僅一瞬間,白芷卻看清了他鳳眸深處近乎詭譎的平靜。

“廉公子,這位就是墨竹姑娘。”

像是特意介紹,卻更像是炫耀珍寶,那人強行牽著白芷快步到廉城案前,俊秀眉目間笑意綿綿,廉城抿唇不語。

待在門口的兩位朱衣美人試探地望向雪月,雪月略作沉思便使了個眼色,三人悄然退下,末了合門時那兩個飲伎還戀戀不舍地多瞅了廉城和多布羅哲一眼;屋裏樂伎皆各就各位,低眉順眼,不聽不看。

“奴家見過廉大人。”

礙於手腕還被那人握著,白芷隻得微微欠身,羽睫輕垂,並未直視案前的廉城。

——明明四個月前還如膠似漆,可如今再會,心尖卻似冰似火,刺得生疼。

“墨竹姑娘……”

他驀地站了起來,白芷抬眸,暖黃色牡丹紗罩下燭火搖曳,他修長的身影似乎蒙上了一層寂寞。

“——我們可曾在哪裏見過?”

杏眸裏瞳孔一縮。

廉城望向她的眼神,暈染了憂傷的情愫,那種直白的、真摯的溫柔,是光是雨是電,總讓她不經意間迷失其中,在理智與情感搏鬥的漩渦裏,聽見痛苦而強烈的心跳。

“墨竹姑娘,莫非原本就認識廉公子?”

手腕上的力道驀地加重幾分,白芷惱怒瞥了那人一眼,卻還要強忍著做出一副大方得體的樣子。

“回廉大人的話,奴家不曾與大人見過——奴家這皮相太過普通,擱在大街上半天都認不出來,興許是大人記岔了?”

“或許吧……”

他喃喃自語著坐了下來,英氣俊朗的顏容現出幾分惋惜,白芷心裏難安,正想說些客套的寬慰話,卻被那人兀地牽回位置——她氣她惱,可她不敢反抗,更不能流露絲毫。

——他是故意的。

——從頭到尾,那些反常的舉止都是在試探。

“白術,你果然有些‘本事’。”

那人側身在她耳畔低語,隱隱臘梅香氣浮動。刻意壓到最低的嗓音恍如冰雪消融時節的山泉,點滴皆涼透人心。

——這是他第一回出言嘲諷,未留絲毫情麵。

白芷渾身僵硬。

語畢,那人並未及時離身,卻在她耳畔淹留。輕柔的吐息裹挾淡淡的花果芳香,觸上肌膚的瞬間不輸業火燒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