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三十一章 獨立小橋風滿袖(2 / 2)

——兩扇木門輕輕合上,這屋子裏頓時清淨了許多。

自從任守侍中之職後,廉城便一直在這一間裏辦公,那壘著小山般奏折的案頭日日都是如此。前段時間總有人借公務之由行巴結之事,一是因了他本身凱旋立功、加官進爵,二則是因了燕國公的權勢;廉城本就公務繁忙,自然不勝其煩,幹脆將那些禮物擺在架子上,白紙黑字地寫了“某某遺留,早日取回”,嚇得那些心懷賄賂之念的人忙不迭夾緊狐狸尾巴,再也不敢打擾。

“梁王之事,我早有耳聞。”

收了手中奏折,廉城徑自坐回桌前,聲音不疾不徐,隻定定地望向眼前手足無措的鴻臚寺卿。那人沒料到廉城一下子就看穿了他的心思,躊躇了一下,遂急忙出聲應和。

“那本官就不明白了——洪大人不去盯緊大理寺和禮部,來本官這裏訴苦嗎?”

“廉大人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鴻臚寺卿見他一副處變不驚的模樣,仿若烈火灼心,忙上前一步道:“梁王……梁王這般,分明怪不得別人!下官特意查了,這弘國來的質子殿下分明皈依了盧遮,按理說齋月不可縱欲,可他卻因此沒了——這外頭百姓都說是報應!”

“‘報應’?這說的不是挺好的?”廉城驀地一笑,愜意地向後一靠倚在椅背上。

“誰說不是呢!——可不消幾日,消息傳到弘國,弘國會聽進去嗎?”鴻臚寺卿越想越怕,卻見廉城慵懶抬手,示意他繼續說下去,“他們在北海郡陳兵三年了!——今時不同往日啊,廉大人!”

“沒想到洪大人想得如此深遠……”

廉城屈指掩唇,話雖如此,可麵上依然輕鬆。鴻臚寺卿見他不為所動,急得上前一步按住廉城的桌麵,顫聲說道:“陛下年輕氣盛,亦明曉事理,可……下官聽說尚書左仆射韓大人已經糾集一眾大臣,聯合禦史台顛倒是非——要追下官的責啊!”

“我看洪大人是糊塗了,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這都不懂嗎?”

男子目光霎時一冷,鴻臚寺卿頓時如冰水灌頂一般清醒過來,忙不迭跪拜下去。廉城放下手腕,指尖輕點桌沿,直直地望向地上的鴻臚寺卿。

——他並非鐵石心腸,隻是早有打算。

“下官自晉末動亂便一心追隨廉家……已有十九年了……”他戚戚然低首,聲音哽咽起來,一時間老淚縱橫,“此番還求大公子救下官一命,下官願——”

“洪伯伯!”

頂上突然傳來的呼喊瞬間打斷那句毒誓。鴻臚寺卿聞言一怔,茫然抬首,卻見廉城的眼裏滿是無奈。

陽光下漫舞著浮塵,四下是桌椅書架淡淡的影,木香、紙香、墨香,一切仿佛柔和起來。

“父親曾跟我提起,洪伯伯是難得的人才,就是偶爾浮躁冒失了些——”

廉城嗓音清朗,溫聲細語,邊耐心地安撫著鴻臚寺卿,邊扶他起來,“以後可要多多注意,免得給人落了話柄。”

鴻臚寺卿聞言心頭一暖,旋即添了許多希望,隻立在案前恭敬地聽廉城說道。

“看來韓進這回胸有成竹得很,連禮部尚書都不顧了。”

“的確,名義上是我鴻臚寺與禮部共同負責梁王之事……”鴻臚寺卿眼前一亮。

——雖說禮部這些年對於梁王之事幾乎不聞不問,隻在花銷供給上露個臉,可既然現在問題出在表麵交待上,那追責自然是回歸到名義上。

“陛下的意思,若真追究起來,禮部尚書和洪大人之間,須得有一位自裁方可——而那一位,洪大人且放心,斷不會是您。”

修長白皙的五指輕輕撫過光潔的案麵,男子仰首,望向窗外飛萊閣的九重頂;申時將末,漸沉的日輪仿若掛在飛簷上一般。

在這靜謐的景色之中,廉城緩緩闔上眼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