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五月,天氣漸漸悶熱起來,夜間又有蟲鳴聒噪,實在擾人心緒。
往那霧氣騰騰的大木浴桶裏添了些熱水,深紅的玫瑰花瓣飄搖不定地散開,少許粘上那滋潤如凝脂的皮膚,襯得少女美背愈加白皙。
“呼……”
愜意極了。
秦安陽雙臂交疊撐在桶邊,任明月細心地給她如緞的墨發抹上玫瑰膏子,絲絲順滑,毫無分叉;如貓般杏眼微眯,這玫瑰湯的暖氣烘得她雙頰緋紅,水霧在她長長卷曲的羽睫上凝成露珠,一顫一顫地,輕輕滴落。
“主子真是難得的美人,奴婢自幼在宮裏侍奉,可沒有幾位娘娘如主子這般令人過目不忘的!”
自打禮聘的聖旨下來以後,明月就一直奉太後懿旨在秦安陽身旁伺候著,那林嬤嬤雖說也在秦府住著,卻隻負責教習事務,其餘起居打點一概不管;少了林嬤嬤約束,秦安陽又待她甚好,這明月悉心伺候之餘,說話少了原先的那般慎重,真心真言,倒也親近。
“可不是嘛?——咱家主子不僅漂亮,還聰明,又得太後娘娘和聖上的喜愛,指不定入宮之後沒多久就能——”
“多嘴!”
不等青蕪說完,秦安陽抬眸一瞪,她雖厲聲喝止,可青蕪看她也無什怪罪之意,隻稍稍斂了嬉笑為她揉捏肩頸。
“你倆這些天是怎麼了,成天說這些沒規沒矩的話……”
疲倦地捏了捏眉心,少女翻身轉了個方向,舒舒服服地倚靠在木桶壁上;水花輕濺,玫瑰瓣子隨波搖曳,煞是好看。屋裏光線明亮,可秦安陽的視線卻朦朧起來,耳畔似乎傳來青蕪與明月賠不是的聲音,一會清晰一會模糊。
——許是今日實在太累了。
緩緩闔上眼簾,可白日裏的那些場景卻不斷地湧現……尤其是那個男人,“玄鬆子”——亦或是“多布羅哲”,是敵是友?而那種“將夏國盧遮斥為偽派”的想法,到底是單純出於對盧遮教正統的維護,還是,來源於某種對抗博弈的意圖?——至於他自稱流著司馬氏的血脈,本身倒也沒什麼,大晉末造,那些個廢物親王叔伯,誰不是子女成群的,可知曉白芷的寥寥可數,這亦是她心頭大患,卻暫時束手無策……
思緒漸漸放空,有意無意地引導內裏的真氣流暢運轉,鼻尖深吸,皆是玫瑰膏子香甜的味兒。等到沐浴完畢,白芷也不記得怎麼擦拭更衣了,隻依稀感受到玉枕竹席的宜人涼感。
是夜,她少有地睡得深沉。
……
夏日薔薇盛,嬌娥脂粉香。
“嘻嘻嘻,梁王殿下,來追奴家呀!……”
“小美人……嘿,逮著你了,看本王不好好調教調教……”
“咿呀!……”
不過走至遊廊月門,便遠遠聽見庭院傳來嬉笑打鬧之聲,光聽這聲響便能知曉那院裏淫亂不堪的景象。
“多哲法師您頭一次來咱們府上,可別見怪啊——咱家王爺風流慣了!”正引路的管家回顧一笑,這老臉一副說不上來的猥瑣摸樣,走至岔路,又抬手朗聲道:“法師,這邊請——”
身後那人並未言語——寬大金絲輕紗籠罩下,可見一頂銀製盧遮教法冠,正中碧玉光澤盈盈,這冠紗下的麵容意外地不是胡人模樣,鳳眼威嚴,棕褐色的眸子裏神色平靜如潭,那鼻梁竟是平常少見的挺拔秀氣,兩瓣淡色薄唇微抿——看他淡然出塵的模樣,好像那淫蕩之聲絲毫未曾玷汙過他的耳。
——這梁王並非夏國的王爺,實則是那北方弘國的質子。
四圍陣陣蟬鳴,空氣中隱隱浮動著薔薇的香氣,遊廊兩側的半垂竹簾隨風輕搖。他一身白衣金帶聖袍,明明假借了身份,可這端莊的姿態卻完完全全是一副盧遮法師該有的模樣;胡人珂蘭泊著一件樸素的僧侶黑袍恭敬侍奉於側,碧眼深邃,神情冰冷,直教人不敢靠近。
眾人正安靜走著,忽聽前方一個嬌嬌柔柔的女聲響起,那聲音又酥又媚,怕是能軟了那些個普通男人的骨頭——
“呀,這就是殿下新請的法師麼?真是好漂亮的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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