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二十章 一蓑煙雨任平生(2 / 2)

“培兒膽子大了,敢拿兄長打趣。”

他心知這小娃娃在逗他開心,眸裏不由地添了笑意。隨手捏向廉培的小鼻子,不成想這孩子往後一躲,生氣地白他一眼。

“父親,母親,這孩子怕是被慣壞了!”

燕國公隻坐在上首笑吟吟瞧著,十年戎馬,十年在朝,雖說正值壯年,看起來卻比同齡人老態許多;燕國公夫人倒是紅光滿麵的,隻起身攬袖替廉城搛菜。

“還說?——不就是你這做哥哥的慣的嗎?”

那新換的小碗裏多了一隻八珍蛋餃,金燦燦的十分誘人。廉城恭敬低首,道一聲“多謝母親”,便動箸品嚐,國公夫人看他吃得香,心裏也歡喜。

“別看城兒嘴上說的直,他呀,心裏軟得很。”

“老爺說的是——”國公夫人點頭附聲應和,一邊接過婢女遞上的熱毛巾擦了擦手,“對了,之前宋國公家不是說要給城兒牽個紅線嗎,怎樣了?”

“哼,這個——”本在舀著雞絲蛋羹的燕國公兀地撂下勺子,臉色冷了冷望向廉城,“你問城兒吧!”

“城兒……城兒怎麼了嗎?”

“大年三十,宋國公家的公子都跟城兒說了,韓家二小姐也會上街——城兒真有本事,牽著個歌妓大搖大擺地遊園,氣得人家小姐一聲不吭跑了;韓家公子看不慣,他竟把人家罵走——我這做父親的,都懶得說他!”

燕國公越說越氣,臉都紅了幾分,國公夫人忙輕聲細語安撫。廉培機靈,知道這場麵不大妙,隻安安靜靜啃著碗裏的雞腿,一雙圓溜溜的眼睛轉來轉去。

“我還以為父親也看不上韓家——”

廉城亦冷了臉,徑自端起白瓷茶盞小口啜飲,略一瞥,那青花盞底的花紋隨水紋輕搖。燕國公聽了,直沉沉歎氣,夫人見狀忙開口止了廉城話頭——

“城兒,再不喜歡,麵子還是要給些的……”

“兒子明白。”

婢女適時添上茶水,廉培也懂事,看火藥味淡了些便講起白日在太學的見聞——老博士新講了什麼文章,誰家的笨兒子又鬧了什麼笑話,廉培自個兒又受了什麼表揚……燕國公聞言漸漸消了火氣,廉城也和顏悅色起來,隨口考了他幾句功課,句句都對。

總的來說依然是一頓融洽的晚膳。

飯後,國公夫人由婢女攙扶著回去歇息,廉培有課業需得溫習,一番恭敬告退後也回了自己廂房,隻留燕國公和廉城沿著抄手遊廊散步。

天色已暗,簷下燈籠光亮熒熒。

“此番出京,何時可歸?”

在這淡橘色的燈光下,燕國公負手踱步於前,廉城這才發現記憶裏英挺高大的背影,如今竟增了幾分滄桑——燕國公廉訓,還未到不惑之年。

“回父親的話,若是不出意外,一個月內返京。”

廉城溫言謹語,燕國公在庭前駐步,麵色平靜地望向院裏的梨花樹。再過三個月才是花期,此刻光禿禿的枝頭隻結了新年時的小燈籠。

“阿雪她還是放不下……”

廉城侍立一旁,不知其意,便問了句“父親可是在說姑母”,卻聽燕國公淡淡歎氣。鬢角幾縷銀絲格外顯眼。

“阿雪爭強好勝,怎會輕易病危!”收了視線,燕國公徑自望向廉城,“——看來這秦安陽是一定得進宮了。”

“恕兒子多問,”廉城垂眸,“郡主入宮不正是太後娘娘的意思嗎?”

“沒錯——可這並非我廉氏一族的意思,外甥女到底是秦家人,不見得同心。”

小小庭院上的一方天空掠過寒鴉,呀呀嘶鳴,兀地給這夜色添了寒意。

“我這太後姐姐,終歸是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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