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十六章 夢啼妝淚紅闌幹(2 / 2)

“方才我還奇怪呢,怎麼偏偏她在外殿候著,原來是太後娘娘特允的……真是恃寵......”

“……”

景慈宮內忙成一團,太後娘娘還在內殿接見外命婦,不消多久就該秦安陽覲見了——可安陽郡主本人竟平白消失在宮內,不見蹤影。

殿外階下一片輕聲議論,那些宮人焦頭爛額的樣子入了她們的眼,自然是解悶的談資。

“我就說了,韓姐姐,那秦安陽隻會捅亂子,成不了事。”

車陽侯家的千金滿臉堆笑,傾了身子湊向前小聲耳語,貴女聞言不過一個挑眉。

“立好了,別亂了規矩。”

話雖如此,韓如玉卻輕抬素手虛虛地理了理發間的垂珠朱雀金釵,惹得那三條金絲珍珠明晃晃地亮,更襯了幾分嫵媚。車陽侯家的千金見狀訕訕地點頭稱是,退後站好,並沒留意身旁潞陽侯家的小姐翻了個白眼。

韓如玉直直地盯著那扇厚重的鳳舞穿雲殿門,暮色四合,整座景慈宮皆籠罩在一片沉沉的金色中,格外莊嚴大氣——這即是當今夏國最尊貴的女人的居所,韓如玉羨慕地想著,嘴角竟不自覺上揚了幾分。

來了,王公公從殿門裏出來了。

“宣,尚書左仆射韓進之女如玉上殿覲見!”

王公公嗓門高亢洪亮,這韓如玉頭一回覺得自己的名字這麼莊重好聽。杏色裙擺拂過光潔磚麵,繡鞋輕踏,盈盈走出行列。韓如玉高傲地巡視了一周,皆是相似年紀的少女,眾人知道這韓家千金向來氣焰囂張,也沒多大反應,尤其廉家、趙家的女眷們,就當沒看到似的。淳於家三姐妹也在行列之中,隻是站的偏遠,韓如玉也懶得瞧。

“小女韓如玉,遵旨。”

於道中振袖伏地一拜,那朝雲近香髻上的翠翹、垂珠嗡嗡地顫。禮畢,韓如玉抬眸,卻無意間瞧見那天宇——霞光散射,仿佛寒冷大地上的一切都被點燃,在這天與地的熊熊火焰中,景慈宮的琉璃瓦竟似消融了一般。

心中升起一絲詫異,如玉牽起衣裙正緩緩起身,卻聞得身後遠遠傳來一聲唱喏——

“陛下駕到——!”

——天子竟在此時駕臨?

韓如玉先是震驚,隨即狂喜起來。因著方才的位置,退到中道之側,在那一片人影幢幢之中跪拜下去。韓如玉激動地同人群一道開口,聲音融進隆隆的高呼萬歲聲中,直聽得她的心“嘭嘭嘭”地跳——

原來這烏壓壓恭敬跪倒的一片,就是掌權者的待遇麼?

白芷愣愣地立在元徵身後,飛鶴祥雲靛藍鬥篷下的柔荑不安地握拳。漫天紅霞之下,宏偉殿宇之前,那些高貴的王妃、國公夫人、千金小姐們,都在這世俗的最高權力麵前跪了下去——她們甚至是歡欣的,激動的,心甘情願屈服自己嬌貴的身子,如同犬馬一般跪伏在主人的腳下。

這樣的場麵,如一絲火星,突然點燃了白芷內心深藏的某根引線。這陌生、不安、又興奮的錯覺,讓她恍惚間記起了自己的身世——那些兒時從爹娘口中聽來的描述、倚在窗邊的綺麗幻想,竟在這一瞬間蛻變成真實。

她不敢想象,此時此刻,自己的雙眸裏到底洶湧著什麼。

“安陽喜歡這陣仗嗎?”

元徵側身,耐心地欣賞著秦安陽臉上的每一個細節,不知何時牽起了她鬥篷下握成拳的小手;丹鳳眼含笑,似看透了這世間萬事。

——這嗓音多麼誘人啊……

白芷癡癡想著,卻又覺得窘迫而痛苦——她想起玄鬆子的那句“生性惡劣狡猾”,想起與廉城的那番爭吵……這光潔宮磚上,連影子都在嘲諷這個可恨的白芷……

“安陽喜歡。”

那粉拳軟軟舒張,與元徵的大掌交纏——

暮色四合,一切鍍上了曖昧的暗金色,少女妖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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