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送賢妃娘娘——!”
那莊重的宮鈴聲漸漸地遠了,緩步行進的陣仗消失在宮巷那頭。王公公這才從地上起來,艱難地揉了揉跪得僵硬的膝蓋,麵露尷尬之色。
“王公公上了年紀,辛苦了。”廉城三步兩步上前,順勢攙扶了一把,王公公感激得連聲道謝。
“賢妃娘娘跟太後娘娘不合,咱們這些奴婢自然要懂事些——”等王公公站穩了腳跟,廉城便鬆了手,任著王公公執著拂塵掃去他們兩人衣擺上的灰。“咱家這種奴婢,不就是這樣的命麼?可要是碰著了太後娘娘和廉大人這樣的主子,便是福氣了……”
廉城隻是點了點頭,沒說話。
——天色已暗,可這偌大的宮城,卻從未真正有過夜晚的靜謐。
……
李氏母子嘴碎,真得好好敲打。
可究竟該如何敲打呢?畢竟前段時間剛惹了“風波”,此番行事過了頭也太招搖,可要是輕了,便是隔靴搔癢,毫無用處——原本為此苦惱的白芷,近日偶然翻到了一本傳奇小說,頓時心生一計。
吹滅了西廂房的燭火,完全置身於昏暗的光線之中,白芷輕輕推開門扉,滿天的璀璨星河映入眼簾。轉身扣上厚重的雕花木格門,若不進去查探,還真讓人以為安陽郡主早早就寢了。
“小師叔……”
一直候在牆角的青蕪輕輕喚了一聲,白芷下意識地環顧了一周,確認並無異樣後,便輕步往青蕪那走去。
“林嬤嬤和明月睡下了?”
“睡下了!這幾日用了我送的安神香囊,睡得可沉可香了!”
這兩個同齡少女並肩擠在牆角小聲嘀咕,一點也沒有平日裏主仆的樣子,遑論師叔師侄之間的矜持。再看這二人的裝扮,好家夥,垂下的墨發散亂無比,身上罩著的寬大白衣長至委地,真真的女鬼打扮。此時若有無辜的女眷經過西廂房,必會嚇個半死。
“煙霧丸子帶了幾顆?”
“帶了八顆,夠夠的了——這五顆丸子給小師叔,這三顆丸子青蕪自己留著。”
“好嘞,這朗朗夜晚平白生霧才嚇人。”
庭院裏開鑿的一汪金魚小池,清澈見底,紅色扇尾的小魚兒呆呆地懸浮在水中,偶爾抖抖漂亮的尾,月季不在花期,枝杈的影子投在平靜如鏡的水麵,偶有雜葉飄落,便是光影婆娑。
……
剛提起褲子從床沿邊站起時,秦凡也真沒多想,隻是昏昏沉沉間尿急。本想從床底拉出夜壺來草草解決的,誰料摸了個空,秦凡這才想起那夜壺被自己撂在了外屋。枕邊的小妾睡的正沉,推都推不醒,秦凡無奈,隻能晃晃悠悠地掀被起床。
冬夜的裏屋暗得很,再點上燭火又麻煩,秦凡便摸索著床頭帳子和桌椅到外屋找夜壺。裏屋備了暖爐,烘得整間屋子暖暖的,可這外屋卻是冷得很,秦凡不過身著寢衣,剛一打開門就被外屋那迎麵而來的冷意凍得直哆嗦。
“他娘的……”秦凡低聲咒罵了一句,可那尿急得很,逼得他隻能向外走去。
外屋的紙窗上樹影朦朧,無意抬頭間,秦凡倒覺得這入戶夜色比入睡前暗了幾分。可這又如何呢?秦凡並未多想,一找到夜壺便解起了褲帶,迫不及待想好好傾瀉一番,然後立馬鑽回被窩抱著美嬌娘好好睡上一覺。
“秦郎……”
恍惚間,秦凡似乎聽見一個幽幽的女聲在喚他,那聲音又綿又柔,似乎在哪兒聽過,又並不能聽真切。秦凡心想許是白日裏在紅杏樓玩久了,竟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胡姬們撒嬌的聲音來。
溺畢,秦凡抖了抖便提上了褲子,哈欠連天地朝裏屋走去,不成想一不小心沒注意,一個踉蹌撞倒了椅子,這“哐當”一聲驚得他頓時清醒,可這時那微弱的女人聲音竟偏偏又響了起來——
“秦郎——等等奴家呀——”
“嘻嘻嘻——”
要死!怎的真像是兩個女人!
一片昏暗中,秦凡顫顫巍巍地回過頭,卻見那紙窗上赫然出現了兩個披頭散發的身影,更可怖的,是這兩個影子竟在上下左右的飄飛,而那裙下哪有什麼腳的影子!
“嘻嘻嘻——秦郎——奴家再敬你一杯——”
那聲音似從深穀傳來,空闊而死寂,這秦少監驚得兩股戰戰,雙眼死死盯著窗上的人影跟著“它們”的飄飛緊張地轉動——孰料,這兩個影子竟突然在門前停下了。
秦少監的喉頭僵硬地動了一下。
“嘎吱——”
門開了一條小縫,一股陰惻惻的風灌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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