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落下,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洛水河畔的黑夜開始落下了帷幕。
臨滄城中,一盞盞燈火相繼亮了起來,若從遠處高山眺望,萬家燈火便仿佛頭頂夜空的繁星一般,寧靜祥和。
鄭夫子不喜喧鬧,自家院落便遠離市井喧嘩,建在滄水一條支流的旁邊,毗鄰一片竹林,院落門前是一條崎嶇蜿蜒的小路,路兩旁皆是青竹。
晚風輕撫,竹葉蕭蕭。
王煥之滿腹心事從鄭夫子的院落中走了出來,沿著小路向揚威鏢局的方向走去。
由於剛剛是來和鄭夫子商量解決白天間兩家鏢局衝突之事,又未遠離臨滄城,所以老爺子並沒有帶著平日裏總不離手的寶刀,隻穿了一身便服,匆匆走在路上。
王煥之的皮膚由於常年走鏢曬得黝黑,上麵一道道皺紋仿佛刀刻一般,灰白的發髻盤在腦後,長長的胡須則在胸前垂著,不過雖然年事已高,但走起路來仍然虎虎生風,一派老當益壯的模樣。
總的來說,這次和鄭夫子商量的結果並不讓王煥之滿意,依照他的意思,天下鏢局隻是遠道而來的外人,一條過江龍而已,而自家揚威鏢局是本地人,多年來一直兢兢業業,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如今臨滄城有了一些賺錢的事務,本就該全都歸自家揚威鏢局,怎麼能分出一部分交給過江龍呢?
更何況這條過江龍可是沒安好心,一直在覬覦著揚威鏢局!
“鄭正秋老夫子雖然常常因剛正不阿被人稱讚,但在處理天下鏢局和我們揚威鏢局各種摩擦的時候,太過於秉公無私,反而不如那些幫親不幫裏的人討人歡喜。”王煥之歎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
照這樣下去,就算自己死撐著堅決不同意天下鏢局的吞並,揚威鏢局也會因為生意衰敗而關門的。
王煥之不是不知道天下鏢局的名望。當初他剛剛二十幾歲,還在臨滄城北紅蓮寺的老方丈座下學習火焰刀法,尚未在江湖上闖出“金佛”綽號的時候,天下鏢局就已經在“血刀”餘慶的率領下創下了赫赫威名,“血刀”餘慶的那柄化血神刀,也曾是年輕時候的王煥之最渴望挑戰的對手之一。
王煥之心裏清楚,在三十年前,甚至二十年前,若是天下鏢局找到自己來談合並揚威鏢局,自己都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並且十分欣慰地成為老當家“血刀”餘慶手下的一名鏢師。可如今,自己在揚威鏢局上花了太多太多的心血……
王煥之心裏默默想著揚威鏢局未來的命運,隻覺得悲從中來,五味雜陳。
拱手讓人,何其不甘!
一陣晚風輕輕吹過,王煥之突然停住了腳步,一雙深邃的眼睛望向青竹深處,瞳孔中閃過了一絲精芒:“什麼人?”
伴隨著一聲大喝,王煥之微微後退半步,雙手一前一後交叉在身前,弓起身子,做好了防禦架勢。
他剛才聽得清楚,竹林中有腳步踏裂枯枝的聲音,臨滄附近沒有大型野獸,所以絕對有人在躲在裏麵!
有人埋伏?
莫非是天下鏢局的人?
因為自己不願將鏢局拱手讓人,於是來伏擊自己?
由於寶刀沒有帶在身上,王煥之老爺子的心裏稍微有些不安,多年以來兵刃都不離身,幾乎如自己的第三隻手一般,此時雙手卻空蕩蕩的,仿佛沒了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