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上已看不到人影,家家戶戶都閉上了門。
而這時,街麵上又走出一個怪人,黃麻短衫,多耳麻鞋,左邊耳朵上懸著個碗大的金環,滿頭的亂發居然是赤紅色的,火焰一般的散在肩上。
他臉上如同死人一般木然,沒有表情,走起路的時候肩不動,膝不彎,也像是僵屍一樣。他就這樣慢慢的走過長街,隻要是他走過之處,所有的聲音立刻停止,孩子的哭聲都被嚇得忽然停滯,本來商戶們亮著的燈光也隨著他的腳步一盞一盞的熄滅。
這怪人走到客棧門前,停下腳步,隻見他看了看猶釘在門簷上的白馬,忽然嗤笑一聲,當即抬手摘下耳上的金環,一揮手,“奪”的一聲,釘子黑漆大門旁的石牆上麵。
隻見得火星四濺,金環竟嵌入石頭裏麵。
他左手又扯起肩上的一束赤發,係在金環上麵,就又繼續往前走。
赤發火焰般的在風中飛卷,他的人卻消失在蒼茫的暮色之中。
就在這時,暮色裏卻又馳來一匹健馬,馬很快,馬蹄踏在石街上麵,就如密玉打芭蕉葉子一般,又如那戰鼓雷鳴。
馬上的人一襲灰衫在風中獵獵而動。
那馬在風雲客棧門前飛馳而過,馬上的人抬手一揮。
那手中如閃電一般一亮,又是“奪”的一聲響,海碗一般粗的旗杆上,已多了一柄雪亮的飛刀。
沒有看那匹白馬,也沒有看門口的赤發金環,馬上的人已然不見了蹤影。
刀柄卻猶在不停的顫動,風吹的刀柄上的紅綢刀衣“呼”的一聲卷起。
風雲客棧裏麵寂無人聲,本來想要住店的修士,看到這一枚金環,一柄飛刀,都齊齊的繞路,連店裏的夥計也都消失了,早就從後門溜走了。那匹馬還是動也不動的站在西風裏,就像是石頭雕成的一般。
這是卻從那客棧裏麵,走出一個白衫白襪,麵容清瘦的少年公子,他施施然走了出來,神情仿佛很悠閑,人似乎已經醉了酒一般,從他的腳步虛浮就可以看得出來,但他的一雙眸子裏卻又閃著精光,哪有一絲醉酒的模樣。
他背負著雙手,施施然走到客棧門前站定,抬頭看了一眼,長歎道:“好馬!端的是好馬,可惜主人無情,委屈了你。”
他背負的手突然一揚,長袖飛卷,帶起一陣急風。
白馬受驚,又是一聲長嘶,從門簷上躍下。
這白衣公子雙手一拖,竟拖著那馬腹。將馬輕輕的放在地上,拍了拍馬腹,道:“回去載你的主人來,說這裏有人想見他。”
那白馬似也懂得人意,立刻綻開四蹄,飛馳而去。
白衣公子複有抬步向前,走出客棧,在那旗杆上麵輕輕的一敲,那柄飛刀已然落了下來。
刀落到一半,就被他卷在袖子裏麵。
那大袖又是一翻,看不出動作,隻是閃電一般的射出一物,“叮”的一聲脆響,那嵌在石頭裏麵的金環就被打落下來,和原本被公子收起的飛刀一同落在了地上。
公子這才站定,一雙清澈的眼睛似乎能望穿濃濃的夜色一般。
“葉道友,走吧!再不走就要出事了。”客棧裏轉出一個道士,確是那宮自珍,已然站在葉凡的身後:“那馬,那飛刀,那環子,都是碰不得的東西,道友你怎的……”他說著話,卻又催著葉凡快點離開。
“不是我不走,隻是幾位朋友恐怕不願意。”白衣的葉凡哈哈一笑,又轉身回了客棧。
宮自珍一雙大眼瞪得大大的,隻是夜幕深深,哪裏看得清是什麼“朋友”。
“這位道友說的好!”一聲讚歎,那大旗杆子頂上已然多出一個人來,人踩著風雲客棧亮起的燈籠,昏暗的燈光照亮了來人的麵容。
隻是這人一身的黑肉,確是一點瞧不清楚,正是先前騎著白馬的虯髯大漢。
大漢說話的時候還在那旗杆子上麵,一句話說完,人已經躍進了客棧裏麵,毫不客氣的坐在葉凡的對麵,自顧自的斟滿了一碗酒。
而這時宮自珍才從外麵走了進來,半眯著眼睛看著不請自來的大漢。他又在葉凡對麵坐定,就坐在青衣虯髯大漢的身旁:“白馬張三?”
青衣虯髯大漢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隻是悶聲喝著酒,和桌上的葉凡一樣。
四個人如同老朋友聚在一起一般,隻是除了宮自珍開口一問之後,誰都沒有再說話。
客棧裏麵靜的出奇,隻怕是一根針落地,也能清晰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