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讓麟王失了出兵的民心哪。孫預暗暗點頭,這招果然高幹!
“我知道,今日在此的人中有從湘州過來的,有從桐州過來的,更有從長泉、安平過來的。背井離鄉,一定吃了不少苦……戶部尚書項焦炎。”
“臣在。”項焦炎一聽傳詔,立即擠開人群,在女皇腳下跪倒。
“從這幾日起,離散在天都的逃難的人,可去戶部登記,他日戰事一了,立遣官員或專員護送,或購馬車,或送銀兩,務必將流民送還家鄉。”
眾人聽聞都淚盈於眶,伏地哽咽難休,“謝皇上恩典,謝皇上恩典。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麵對民眾的呼聲,媯語微笑著看住項焦炎,“項尚書可聽明白了?”
這是聖旨,更是民意。項焦炎深吸了一口氣。女皇原不掌朝政,但今日卻是拿他作了第一個下手點。應了是朝局大動,不應那今日他是別想直著離開這兒了。他伏地大聲道:“臣領旨。”
這一聲,便叫開了女皇親政的第一步,攬權不再隻居幕後,而是光明正大地站了出來。孫冒廬與孫預都皺了皺眉。孫業環則是喟歎地搖了搖頭,沒想到,女皇居然越過百官而直達民意。真是出人意表地精明。這告祭本是為了掩飾,如今倒反成一舉兩得了。
但是隻有媯語知道,今日她已在民間豎起自己的威信。蕭氏若想往上動一步,隻要隔除了自己,那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名不正則言不順。咱們之間的路還有得走。媯語輕輕一笑,這個告祭算是趕巧了。
此次告祭民眾空前歡躍,本想借機去‘月半樓’的媯語在沿途百姓的叩拜,口呼萬歲的盛況下給堵得找不著空。無奈隻得囑咐知雲去和項平知應一聲。
鸞駕過處,人皆伏地。的確,這種萬民景仰,身處高位的滋味是讓人十分受用。難怪那蕭氏處心積慮地要這個皇位了。想至此,媯語的眼神不由泛開一絲悲哀。那蕭氏為登高位,不過隻對她下手,而自己在這場權利與仇恨的爭鬥中又何嚐手軟過?從七年前的除竊事件開始,死在她手中或死在她安排下的人又豈小了?她隻求自保,卻是步步以旁人的命來作代價。有些或是罪有應得,可有些卻是無辜但不得不死。
意識中有人為她披上長袍。她回頭,是去而複返的知雲。“皇上,春日多風,當心感了風邪。”
她看著他,知雲如此忠心待她,可保不定哪日,便死在自己手中。她對自己越來越沒信心。“知雲,在我身邊這麼些年,你可悔過?”
知雲四平八穩地笑了笑,“皇上,今兒怎麼想起問這個?知雲可從不曾想過。”
“那現在想想呢?”
“……皇上”知雲還真是凝眉思索了會,“人總是貪心不足,到了手的求著更好的,巴不得能再多點。但人一生走一個岔口就隻能選一次,怎麼回頭也是枉然。倒不如不回頭,直往前看呢。皇上,您說是麼?”
不如不回頭,直往前看。媯語回味著這句話,似有所悟,再看知雲時,顏上已是釋然。“你打哪兒學來的嘴?盡說好聽的。”
“這可是知雲的心理話,也是知雲的大實話。知雲還有句大實話,不知皇上愛不愛聽?”
“你說。”
“皇上有時也該把心事放一放,整日整夜的心思花下去,勞心勞神,於身體更是不好。”
媯語看著車窗外,“這些都是蓮兒關照你的吧?”
“是。也是知雲的心裏話。”
“知雲。你比蓮兒要見得多些,在宮裏的見識不定比我還要深……”
“奴才不敢。”
“別說敢不敢的,你說。這宮裏,又是我這個身份,處在這個位置能不算計?莫說成王在承建二年便有一女,德王兩年後也添得一女,其心已異。就是聞氏一門對我也諸多猜忌。若不在朝中掌權,隻怕哪天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
“奴才說話不知輕重,請皇上恕罪。”知雲立馬跪下磕頭。
“你起來。”媯語抿了抿唇,“知雲,我不是怪罪你。我隻是要你知道,日後更當再機警些,莫要讓我不得不舍棄你。”
已是五月天了,午後的日頭已開始顯出些熱氣,但知雲仍感到脊上一陣寒意。
“是,知雲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