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弋聽至此處,也不由輕歎一聲。到底秉性純善,尚顧惜天下蒼生,不然,隻須拖延時日,待得藩王攻入天都,這切骨之恨焉有不得報之理?那日說的隻怕也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善心吧!唉,想我碧落國的國運竟掌握在一異族寄魂一念之間,天意弄人,以此為甚。
巫弋到‘巫策天’,不敢怠慢,立時謀算了一遍,將折子擬了,遞至理藩院。折子大意便是想讓回教徒、喇嘛信徒各自立教,其公選首領由朝廷頒布詔令予以認可。這是既自理又不失統轄之計,與胡前近日遞上的折子有異曲同工之妙。安平府與定西州民情與中原其它各州有異,其土人皆信教,其中又政教相合。巫弋這一道折子正是補足了胡前的缺漏之處。
理藩院寺卿高勉德看了立時投到攝政王府。孫預一看之下,明白女皇用意,將折子撥至吏部從議。因昨日項平老母病逝,皇上雖以國事未定奪情未準其三年丁憂,但身為獨子,項平總是去料理後事。女皇便準了他兩月假期。如今吏部一尚書告假,左侍郎孫頤又已出任長泉,整個吏部都為聞諳一手操管。孫預將這道折子撥至吏部,自是讓出了這份功勞,想必又是聞家父子近日來未撈到什麼便宜,在女皇跟前發過牢騷了,女皇才會有此一招。用巫弋擬折,不讓他孫家提拔的人獨領風騷。不過,話說回來,陳紀章固然見識非凡,這個年近六旬的女巫巫弋也非庸人,居然能找到這樣的口子,委實不易。看來女皇身邊頗有幾個能人呢!
翻過來想,女皇行事也確是稱得上縝密了。巫弋身為主祭司,總領‘巫策天’諸事,以‘巫策天’正卿的身份來進言邊地幾個教派的議案很是妥帖 。同時,也將‘巫策天’置於全國各教派之上,這之於日後平複安平府也是個極妥的安排。想當初,以一小小的太仆令出仕,不想沒多久便已升至正卿。提攜之意是極明顯的,但女皇硬是做得讓人不能不服。這巫弋因功而賞,因能而進,處事又頗厚道,有才更有謀,的確勝職。
這一日朝堂上自是君臣融融,幾撥人都各有心喜,媯語臉色也頗為清淡,但目光卻是難得地出現了幾絲猶疑,一時隻能沉思地看著孫預,心下百轉千回。溫和貴氣的麵貌,斯文俊雅中又透著絲絲冷淡,他是始終是一個有架子的人。以他的地位聲望,他可以與她好好相處,也可以針鋒相對。而對於他孫家的利益,似乎更該傾向於後者才是。即使置天下大義於前,也還是有足夠的立場。但為何他一直的所作所為都透出些退讓的味來。孫預這麼做了,孫業環不聞不問不足為奇,但連孫冒廬都不幹涉,是默許麼?為何敢於這般托大?還是他們看出什麼?亦或是孫業環說了什麼?
想到此處,媯語微微一凜,目光冷冷掃在正要拿出奏本歌功頌德的歧郡郡守臉上,嚇得郡守把才要出口的話又咽回肚裏。媯語不耐,不禁有些遷怒於他,“郡守無言可奏?”語氣已微顯陰沉。
“呃……”郡守馬上回過神,不無惶恐地回稟,“臣有本要奏,有本要奏。”
“那便奏來吧。”媯語此時語音微平,顯然已控製住了自己。
“是。皇恩浩蕩,天運隆昌,歧郡……”郡守略略定了定神,攤開奏本,一通廢話便以響亮的嗓音回蕩在紫宸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