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林優送回房後,就一直在客廳做預算。盡管他和林優不缺錢,但還是要節約。他和林優住在這棟公寓樓的最高一層,在往上就隻有天台了。這個套間有一麵是以玻璃做牆,透過這可以看到外麵的景象。
樸在熙喝著水看著外麵的夜景,即使下著雨,上海的夜景仍舊有種說不出的美感。
雨下的真大。樸在熙看著沾在玻璃外的雨珠心想道。他記得一周前雨下得也很大,那時他和林優剛來上海,結果就發生了命案,回想一下,那幾天真的很忙。
放下杯子去林優的房間,最近她睡得不安穩,樸在熙會在她睡著後去她房間後看看情況。
“我的上帝啊,姑奶奶你什麼情況?”剛打開門,樸在熙就看見她站在陽台那兒,房間的燈也不開,他還以為遇鬼了,嚇了一跳。
拉著林優去了客廳,又趕緊去衛生間拿幹毛巾來給她擦幹頭發。
林優永遠是白襯衣、黑領帶,下身西服褲子,永遠是黑與白的衣著色調。不管在哪兒,永遠是這個樣子,但已經不錯了。她上班時還要外加一件黑馬甲和黑西服外套。
“你從進去就一直站在陽台那兒嗎?”其實不問也知道,她全身都濕透了。
不說話就是認了。樸在熙說道,“一會兒回房間趕緊把濕衣服換下然後睡覺,過幾個小時天一亮我們還要上班呢。”
“她站在風雨裏,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央,卻不知道該往哪裏走,四周沒有建築、沒有人,隻有風雨的肆虐聲、隻有四條通往四方的路,那路沒有盡頭,她不知道該走哪條路,這裏是一個她不認識的地方,孤單包圍著她,她茫然無措......”
林優說著,臉上沒任何表情,好像說這話的不是她。樸在熙聽完後,停下為她擦頭發的動作,把她輕輕擁入懷裏,林優覺得這個懷抱很溫暖,從小到大都一樣,沒有變過。
樸在熙這時對著林優的耳邊輕輕說道。
“她不會茫然無措......因為有我......”
(5)
“林風,每個人都有執著的事,你也絕不例外。”
林風猛的睜開眼睛,看著房間的上方。
我也......決不例外嗎?林風躺在床上,反反複複想這句話。大雨在淩晨五點時就不再下了。
林風沒有住在家裏,他在外麵租了房間。
就算回家又能如何,反正家裏有沒人......他的母親是科研人員,一直在北京工作,他有兩年沒見他母親了。而他的父親,常住在局裏的警員宿舍裏,這樣工作也方便。
和林優所住的地方不同,這裏沒有林優和樸在熙所住的公寓樓那樣地處繁華。這個小區隻有一座居民樓,樓房已經很久,連電梯都沒有。小區很安靜,不管是在什麼時候,仿佛這個地方早已經被人們遺忘。
樓房隻有八層,林風住在最高的一層,八樓隻有他一個住戶,他的那個套間采光很好,加上這裏真的很安靜。
所以他就住在了這兒,一住也快三年了。
林風頭枕著雙手,又想起了那個林優,永遠是一身西裝,除了工作時臉上會有點變化,其他時候臉就跟癱了一樣,加上昨晚老譚說的那番話,林風對這個林優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至於那個樸在熙,為人和善,但令他好奇的是,他的那個姓氏......“樸”......
外麵傳來敲門聲,林風這時才看了一下時間,原來快十點了,連忙起身下床。
(6)
站在門外的男孩看見開門的人,有點驚訝。
“夏洛克?這裏不是林風......”
“我幾個月前搬來和他住,進來吧。”夏洛克領著來人進門後,就回自己房間裏了,正好林風這時從房間出來,他淩晨六點值完班就回來了,一進家門就倒頭大睡,要不是被老譚那句話驚醒,估計現在還躺在床上呢。
來人一身黑西裝,麵容英俊,戴著一副黑色邊框的眼鏡,朝他點點頭。
“樸在熙?”林風有點奇怪,他來這兒幹什麼?“有事嗎?”
“有關於國慶節那四起命案的一些資料還在你這兒,我想用一下,就來取了。”
“那你等會兒,我給你找一下。”
林風說罷就去了書房,樸在熙也跟著來了。不過說實話,這個房間著實亂了點,除了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盞台燈外,其他地方都是書,架子上擺的、地上堆的,林風在一個放資料的書架上亂翻著找,樸在熙就站在一旁看著另一書架上列的那些書,也不翻看,隻是看書名。
“林優呢?”林風邊找邊問。
“在樓下等我,怎麼忽然問起她?”
“你們不是一向形影不離嗎?”在林風的印象中,樸在熙和林優很少不在一起,兩個人才來上海一周多的時間就在工作上配合的非常默契,林優也隻會對他時不時露出點笑容,要不是在一起共事,估計自己都會認為他們是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妻。
“林優是你的女朋友吧?”
“不是。”樸在熙笑出聲,“怎麼你也認為她是我的女朋友?”
“不是嗎?”林風反問他。
“當然不是。我和林優連朋友都算不上,我隻是她的搭檔,因為工作配合得好,所以才一起共事,我們是三年前認識的。”
“三年前?17歲?”
“對啊。”
“可我聽局裏的人說......”林風說道這兒停頓了一下,想是在思考要不要說不來,可還是開了口,“......你們......好像在同居?”
“我們那是合租,多少可以省點錢。不過孤男寡女住在一塊兒,加上我和林優本來就來往密切一些,別人也就認為我們同居了。”
樸在熙細心解釋,目光突然鎖定在一本書上,伸出手把那本書抽了下來,問林風,“你也喜歡看東野圭吾寫的《白夜行》?”
“說不上喜歡,那本書是我朋友的。那個故事......挺憂傷的......不過,聽你這語氣,你喜歡看《白夜行》?”
“是啊,看了快十年了。那個故事......挺憂傷的......”樸在熙輕歎了一下,說不清是為什麼,“桐原亮司和唐澤雪穗兩個人不停的殺人,不過是想手牽手在陽光下散步,結果,這個願望直到桐原亮司死時都沒有實現......”
“對於他們兩個人而言,手牽手在陽光下散步本來就是奢望。”林風在翻找,樸在熙也看不見他是什麼表情,隻聽見他的聲音。“我當初讀完那本書後就在想,桐原亮司和唐澤雪穗兩個人是不是選擇了一條錯誤的路。要是在當年桐原亮司就肯認罪,之後的一切都會改變,唐澤雪穗在名譽上雖然有些受損,但一切都會因為時間而被人遺忘,盡管這會成為兩個人心中不可磨滅的傷痕,但是在那之後,兩個人是絕對可以一起手牽手在陽光下散步。”
“但那就不是《白夜行》了,不是嗎?”
“可值得嗎?就為了一個謊言,而去用更大的謊言去圓這個謊言,不斷撒謊欺騙,不斷殺人,最後桐原亮司也死了,而唐澤雪穗則像是失了靈魂,變成了活在世界上的幽靈......值得嗎?”
“值得。”樸在熙沒有懷疑,以肯定的語氣果斷的回答林風,“隻要能達到目的,不管手段多麼肮髒卑鄙,不管踩著多少人的屍骨,隻要能達到目的,殺多少的人都是值得的......”
林風手中的動作明顯停了下來,他聽著樸在熙說的這番話後,心裏總覺得別扭,好像哪裏有些不對勁。
“對了,林風。”樸在熙沒有在意林風的舉動,接著說自己的話,“夏洛克是不是坐過牢啊?”
“你怎麼知道夏洛克坐過牢?”林風記得自己沒和他提過夏洛克,“難不成,你們認識?”
“對,我們見過兩次。就在10月2日那一天,一次是在方青跳江自殺的現場,一次是在張至國自殺的案發現場。”說到這兒,樸在熙撓撓頭,“張至國死亡的案發現場,我、林優還有他都在,那時向岩見到他挺吃驚的,問他出獄什麼的。今天又見到,所以就問一下,你們是朋友吧?”
“我們不是朋友,不過是住在一塊兒而已。”林風苦笑了一下,表情中帶著許多無奈,“誰敢做那個活祖宗的朋友。”
“不過,那家夥是坐過牢,是去年的事了......”
2013年的8月底,上海市發生多數女童被拐事件,當時是由向岩的重案組為主、趙圭的刑偵科為輔負責這個案子。那是他們已經掌握了所有線索,正準備抓捕罪犯的當天,公安局來了一個麵容清秀的男生,那個人就是夏洛克,不過,他那是還是叫夏生。那個人來到四樓重案組的辦公處,二話不說把當時有關於女童被拐事件的資料全毀了,後來還在辦公處點了火,其他的資料也被燒了大半。
可之後在別人不注意的時候他給逃了,因為當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拐賣案上,所以把這件事交給了其他人處理,可是在抓捕罪犯的現場,夏洛克又設計把犯人放跑了。
就這樣,原本應該在8月底就結案的拐賣案,偏偏拖到了9月底。最後,夏洛克以涉嫌妨礙公務的罪名,被判了一年的有期徒刑。也因為這一鬧,上海市公安局的人都認識了他,更何況當時抓捕他的人就是向岩。
後來夏洛克在獄中因表現良好,所以提前半年,也就是今年3月就釋放了,5月的時候二話不說就搬進了這裏,林風趕也趕不走,索性也就由他住下了。不過,兩個人雖然住在一起,但也不是朋友。
“他為什麼這樣做?”樸在熙問林風。
“好玩。”
“好玩?”樸在熙有點反應不過來,去公安局燒資料、坐牢,都是為了好玩?誰吃飽了撐的沒事玩這個?
“當時我們在審訊室審問他的時候,他就是這麼回答的,那時沒把趙科長氣個半死。”林風說道,“那個家夥就是個奇葩,什麼刺激他做什麼。不過,還是有一些道德操守的,否則,早就判死刑了。”
“道德操守?”
“對。那個家夥信仰無神論,堅信馬克思主義,傷天害理的事不幹,不然還就真的加入什麼邪教組織或恐怖組織了。”
講到這裏,林風才終於在一大堆的書本中找到了資料,遞給了樸在熙。
樸在熙接過手後又問,“他不住家裏嗎?”
“我沒聽他提過。不過,他曾對我說他是......”
“我是私生子。”夏洛克站在門口說道,林風和樸在熙兩個人都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我媽當年難產,把我生下來不久就死了。至於我爸,我不知道他是誰,但我可以肯定,我的的確確是個私生子。”
“你沒問你家裏人嗎?”樸在熙問他,就算這是第三次見麵,他也沒想到他會這麼坦白自己的身世。
“我是外公和叔叔養大的,也問過他們我爸的事,但他們誰也不說。十歲那年,我就離家了。”
“那你怎麼生活?”
“拜托,我隻是離家,又沒說和家裏斷絕關係。”夏洛克說道,“我帶的銀行卡每個月都會打錢,不過我不稀罕用,十歲之後,除了殺人放火jianyin擄掠,我什麼事都幹過,混過黑社會、擺過小地攤、做過盜墓賊什麼的。”
“你家裏就不管嗎?”
“管什麼啊。”夏洛克邊喝啤酒邊說,也不在乎,好像現在聊的這個人不是他一樣,“我隻要活著就對了。況且我定時寄信給家裏,不過現在,我主要是在旅遊,今天就要去山東濟南了。”
“原來是這樣。”樸在熙笑著說,“那我也該走了,林優等了有一會兒了。”
夏洛克看著他的樣子,八成是沒注意到自己剛才說的那句話的意思,不過,他不注意到更好。“我送送你吧,我剛從我房間的窗戶望下去,看見林優靠著一輛黑色轎車,那車是你的嗎?”
“是林優的,她今年剛買。”
“是這樣啊......”
夏洛克笑了笑,但因為樸在熙走在他的前麵,沒注意到夏洛克這個笑容包含了其他的意思,也就是因為這個小小的疏忽,使他對夏洛克的提防晚了一步,也致使他在以後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7)
黑色轎車停在居民樓進出口前的那條小路上,盡管已經是上午十點多,但除了看小區大門的老大爺,也就隻有林優一個人了。
秋季的太陽已經不像夏季那般炙烈,女孩一身黑西裝,長發披肩,沒有劉海,那端莊美麗的麵龐因為陽光的照射使她顯得更加高潔,令人有種想要衝上去頂禮膜拜的衝動,可她自己卻是麵無表情,可這更加顯示出她的那種高貴氣質。
“林優,等了很久吧。”
樸在熙笑著說道,走到她的身邊。夏洛克站在一旁,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兩個人,當真是一對璧人啊。而林風,他是不放心夏洛克這小子,畢竟他是一向不靠譜的,誰知道又會惹下什麼亂子。可以見到林優,他就想起昨晚和老譚的談話,實在覺得這個女孩可怕。
而林優看到夏洛克,眼中明顯閃過一絲異樣,卻又很快恢複過來,對著樸在熙說道,“走吧。”
“等一下。”夏洛克攔住了林優打開車門的左手,“林警官,你不介意我坐一下你的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