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完顏姽嫿害死在心中不能卸下對淩天若的防備，因為完顏姽嫿一直清楚的記得是淩天若一句話不說就把自己劫持來的。完顏姽嫿一直想著該如何回去，這麼些天以來，淩天若和完顏姽嫿在一起的時間長了，完顏姽嫿發現這裏的人和她也開始願意說話了，甚至還有一些想巴結她的意思，於是完顏姽嫿就開始打聽，這才知道這淩天若原來就是魔教教主。淩天若也看出來了，完顏姽嫿心中並不能對自己放下所有的防備，就把自己的隨身玉佩給了完顏姽嫿，希望完顏姽嫿可以對自己放下防備，卻沒想到完顏姽嫿竟然利用這枚玉佩逃走了。
想到這裏，淩天若勾起嘴角，在心裏讚歎說：這個小丫頭總是給自己帶來那麼多意外。想著又歎了一口氣。因為當時淩天若為了這天下，
許諾把完顏姽嫿嫁給莫風。淩天若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些感傷：自己這是不是用美人換了天下？可是剛剛有了這個想法，淩天若就強迫自己打住這個想法，因為淩天若一直告訴自己隻有權力，和事業對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而權利事業這些才是可靠的，所以淩天若這麼多年以來一直是利用感情，玩弄感情，卻從來沒有動過真情，而他在這個時候，也不願意自己陷入感情之中。於是淩天若不再回想以前的事情，就又開始批閱奏折。
深夜，完顏姽嫿翻來覆去無法入眠，於是就披衣走了出來，想要再看看這裏，畢竟這裏是她和淩天若一起居住過的地方，看著看著完顏姽嫿的眼睛又開始酸澀，完顏姽嫿雖然知道淩天若用自己換來了想要的江山，卻沒有辦法恨淩天若，因為完顏姽嫿理解淩天若，她對淩天若的愛包容了恨意。因為完顏姽嫿曾經聽見淩天如的長老說過淩天若的身世——
小時候的淩天若從書房中跑出來，拿著自己寫的字給母親看：“娘親，你看若兒寫的這幅字好看不好看呢？”淩天若的母親摸著淩天若的頭說：“好看好看，可是你看這個點還是缺乏了一種力道，所以若兒呀你不能驕傲，一定要更加勤奮的練習才好。”淩天若乖巧的點點頭說：“娘親，若兒一定會好好練習的。”淩天若抬起頭看著自己的母親，突然發現自己的母親臉上有一道還沒有來得及擦去的淚痕，淩天若小小的手摸著自己娘親的臉說：“娘親，你為什麼哭呀？”淩天若的娘親並不想讓淩天若擔心，就說：“娘沒有哭，娘親隻是被風沙迷了眼睛，我的若兒這麼努力，娘親開心還來不及呢，怎麼會哭呢？”那時候淩天若年紀小，並沒有想那麼多，隻知道娘親說是風沙眯了眼睛，那便是風沙迷了眼睛，可是後來淩天若想起來就懊悔不已，因為那時候是在屋中，怎麼會有風沙呢？
衝量6
淩天若每次想起來就覺得自己對不起自己的母親，作為她的兒子沒有保護好自己的母親，因為沒過多久，淩天若的母親就被淩天若父親寵愛的小妾給害死了，當時淩天若並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被那個小妾給害死的，但是卻知道自己的母親死的不正，也在心中怨恨是自己的父親辜負了自己娘親對他的一片真心，淩天若的父親讓淩天若把自己寵愛的那個小妾當做娘親，淩天若雖然嘴上這麼叫了，但是淩天若知道這也僅僅是嘴上把那個女人叫娘親，因為淩天若曾經在深夜沒有人注意的時候，偷偷跑到了自己母親的墳墓前，發誓要為自己的母親找到那個害死她的人。也就是在那天晚上，淩天若在自己的母親墳前發誓自己這一生都不會再相信愛情。因為淩天若覺得自己的母親愛自己的父親，可是自己的父親卻狠心辜負了自己的母親，才導致自己的母親如此風華正茂的年紀慘死。
回來之後，淩天若發現自己年紀小，沒有那麼大的能力，所以就計劃自己要先長大，而憑他自己的能力是不能安安穩穩長大的，這就是淩天若為什麼願意叫別人娘親的原因，就在那時候，淩天若一直在暗中調查，到底是誰害死了他的母親，皇天不負有心人，最後淩天若終於查出來了，就是他這個養母殺死了自己的母親，因為這個女人雖然得到了淩天若父親的寵愛，但是她卻發現自己沒有生育能力。由於害怕將來這種寵愛失去，這個女人就開始想著怎麼可以得到一個兒子，就這樣淩天若母子走進了她的視野裏，當時淩天若的母親已經不受淩天若父親的寵愛了，所以這個女人便害死了淩天若的母親，然後在淩天若的父親麵前說淩天若小小的便沒有了母親太可憐了，然後就請求淩天若的父親讓淩天若把自己叫娘親，這樣自己就可以好好照顧淩天若了，自己一定會把淩天若視如己出。可是這個女人千算萬算，怎麼也沒有料到小小的淩天若會在私下裏，暗自調查這件事情。
最後淩天若設計殺死了這個害死他母親的心腸歹毒的女人，離開了淩家，最後自己拜師學藝，才吃遍千百般種苦頭，才有了今天這樣的成就。
完顏姽嫿當時聽到這裏，就覺得心中一陣陣的難過，這是完顏姽嫿在心疼淩天若，在為淩天若感到難過。因為完顏姽嫿想到小時候的自己全是在家人的寵愛下長大，可是淩天若卻要麵對家人的種種算計，而最愛淩天若的母親也在淩天若小時候被人殺死了。
一陣陣清風吹來，完顏姽嫿突然覺得有些冷，於是回憶就被打斷了，看看天空，覺得時間已經不早了，正準備要回去，卻在不經意的一瞥中看見了上書房的燈還亮著，覺得有些心疼淩天若這麼晚竟然還在批奏折。完顏姽嫿不知道的是，淩天若現在的心就和她一樣的亂，但是淩天若一直警告自己不能動感情，感情這個東西不靠譜，隻有整個江山如畫才是真的。可是淩天若的心依舊不能安定下來，隻能靠批奏折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而且淩天若去為完顏姽嫿找追魂草，離開了這麼長的時間，已經積累了許多奏折，而這些奏折都要讓他一一過目，所以淩天若就開始不斷地批閱奏折來麻痹自己。
完顏姽嫿並不知道淩天若的心裏和自己一樣的難受，隻是以為淩天若在批閱那麼多天以來積累的奏折，想到在這裏，完顏姽嫿就覺得感動，因為淩天若和莫風那時候沒有考慮過自身的生命危險去雪山為她尋找一株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追魂草······
想到這裏，完顏姽嫿加快了腳步往上書房走去，想要勸勸淩天若早一點休息。來到上書房之後，兩個人先是久久的相對無言，一直沒有說話，最後還是完顏姽嫿先打斷這個尷尬的氣氛，說：“這麼晚了，你快去睡吧，熬夜很傷身體的。”淩天若這個時候正心煩著呢，因為總是不由自主的想起完顏姽嫿甜美的笑容，還有兩個人以前的記憶。這個時候完顏姽嫿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麵前，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才會那麼長時間的看著完顏姽嫿，這時候淩天若笑著點了點頭，說：“那你怎麼這麼晚還沒有睡呀？”完顏姽嫿像以前一樣調皮的吐了吐舌頭說：“我睡不著就出來走走，沒想到你批奏折批到這麼晚。”
兩人又說了好一會話，淩天若十分想聽完顏姽嫿那時候彈得那首曲子，於是完顏姽嫿又把琴抱來，開始為淩天若彈奏，淩天若聽著曲子，就覺得仿佛回到了以前那些和完顏姽嫿在一起無憂無慮的日子，完顏姽嫿也想起了和淩天若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彈到最後，完顏姽嫿的眼角濕潤了。最後完顏姽嫿輕輕地說：“能不能在最後的日子中多陪陪我？”
淩天若其實也十分的不舍得完顏姽嫿，輕輕地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
從那天晚上之後，淩天若就一直陪著完顏姽嫿，淩天若和完顏姽嫿就好像忘記了完顏姽嫿要嫁給莫風這件事情一樣。兩個人在一起做以前想要做的事情。還有以前不能做的事情，這個時候兩個人都一起做了。而莫風由於在忙著準備自己和完顏姽嫿成親的事情。莫風隻是滿心想著自己要給完顏姽嫿準備一個盛大的婚禮。所以根本就沒有意識到淩天若和完顏姽嫿現在在做什麼。
這天，風和日麗，藍天白雲。綠色的荷葉長得漫天遍野，美的讓人心動，完顏姽嫿十分的開心，這種開心完顏姽嫿覺得就是從心底溢出來的，怎麼樣都止不住，看著旁邊的淩天若，完顏姽嫿覺得更加開心，兩個人相視一笑，這中間的溫情與開心，讓整個天地都黯然失色。
兩個人在荷花開遍的湖中劃船。彈琴，吹簫。
第二天兩個人又去爬山，看著漫山遍野的紅楓，完顏姽嫿隻覺得心醉了。淩天若拉著完顏姽嫿的手，爬著山，一路上歡聲笑語不斷。
······
可是好景不長，該來的還是回來，完顏姽嫿和莫風成親的日子就要到了。完顏姽嫿即使有再多的不開心，也知道自己必須嫁給莫風，這一天京城十裏紅妝，漫天飛舞的花瓣，完顏姽嫿知道莫風用了不少心思來準備這個，心中十分感動，但是完顏姽嫿心中也是非常清楚自己愛的人到底是誰，她一直一直都知道自己愛的是淩天若不是莫風，而在這個時候，完顏姽嫿的心中更加的清楚明了。
淩天若站在上書房外的長廊上，看著皇宮漫天的紅妝，心中不斷地歎氣，淩天若心中隱隱約約知道自己其實是愛完顏姽嫿的，但是淩天若自己在心中一直不想承認，而且淩天若考慮到自己身負天下，後宮佳麗三千人，他有時候不得不娶一些自己並不愛，但是又不得不娶的女人，所以淩天若也在怕自己不能給完顏姽嫿最好的愛，不能保護完顏姽嫿。
但是淩天若認為莫風就可以給完顏姽嫿全部的愛，和自己不一樣。就這樣，淩天若親自送盛裝打扮的完顏姽嫿去了城門外，然後把完顏姽嫿的手放在了莫風的手上。就在這一刻，淩天若的心突然疼了一下，但是淩天若一直在心中暗示自己，完顏姽嫿嫁給莫風是最好的選擇。
就這樣完顏姽嫿嫁給了莫風。來到了染墨閣。
莫風十分的開心，因為自己總算是娶到了自己心愛的女人，這一天她盛裝著身，美麗無雙的嫁給了自己，可是在婚房中等待莫風的完顏姽嫿卻淚流滿麵，哭花了美麗的妝容。完顏姽嫿實在是不想把自己交給淩天若以外的人，在最後的幾天中，完顏姽嫿和淩天若有一天夜裏喝醉了，淩天若斷斷續續的告訴完顏姽嫿說：“你嫁給莫風才是對的，我不能給你幸福······”然後就暈了過去。完顏姽嫿雖然也喝了不少的酒，但是完顏姽嫿悲哀的發現自己喝的酒越多越清醒。最後完顏姽嫿聽到淩天若的這句話的時候，流淚了。
完顏姽嫿當時其實就想說，自己不是一件物品，你們覺得我幸福就可以把我給別人·····我有自己想要的幸福，有時候，有些東西有些事情即使是在別人眼裏再不好，但是我自己心中也是心甘情願，覺得非常幸福的。這個時候，完顏姽嫿在婚房之中流著淚將這段話寫了出來。最後完顏姽嫿專門給莫風寫了一封信：莫風謝謝你的愛，可是我沒有辦法讓自己愛上你，對不起。
寫完之後，完顏姽嫿就換上仆人的衣服跑了出去。一邊跑一邊流淚，晚上莫風開心的回到婚房想著完顏姽嫿就要成為自己的女人了，開心不已，可是當他揭開紅蓋頭的時候，發現紅蓋頭下的女人不是自己心愛的完顏姽嫿，接著就看見了桌子上的信，然後莫風就開始發了瘋一樣的尋找完顏姽嫿，淩天若接到消息之後，十分後悔也是瘋了一樣的尋找完顏姽嫿，可是卻怎麼也找不到。
第十六部分
一種相思兩處閑愁
半個月的時間對於某些人來說也許很短，可對淩若天和莫風來說卻是無比的漫長。
大地早已回春，萬物皆從冬日的寒冷裏蘇醒過來，隨處都是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
但這樣的時節，卻沒有阻擋住淩若天和莫風內心的荒蕪。萬物複蘇，大地回春，淩若天和莫風的心卻永遠留在了寒冷的冬季，再感受不到生命的驚喜，隻能任由內心荒蕪的雜草瘋長。
半個多月近乎瘋狂的尋找，幾乎把整個國家都翻了個底朝天，甚至連邊塞小國都找了個遍，可完顏姽嫿就像突然從人間蒸發一般。
不管他們派出多少精銳去尋人，結果都是無功而返。而每一次收到可能有完顏姽嫿的消息時，莫風和淩若天都會親自去一探究竟，隻為了不放過任何一絲找到她的機會。
但是每次都是滿載希望的去，滿心失落的回。從最初的期待，道最後的失望，漸漸歸於平靜，淩若天和莫風卻都不曾放棄過尋找。
盡管知道每一次收到關於她的消息，或許都隻是一個美麗的誤會，可他們仍舊每次收到消息之後都會第一時間趕到消息的來源處，每次他們心裏都會抱著一絲絲的僥幸，萬一這次真的是她的消息呢？
就是靠著這樣的信念，淩若天和莫風才能支撐到現在。
一如這半個月來的每個夜晚一樣，莫風靜靜的坐在他和完顏姽嫿的新房裏，手邊放著幾壺空了的酒壺。
“你回來好不好？”
莫風對著空氣說道，眼裏是一片虛無。
如果完顏姽嫿沒有在他們成親的那天悄悄溜走，那這個房間就會使他們的愛巢，他會做一個合格的丈夫，愛護她，守護她，竭盡所能的照顧她。
而在不久的將來，他們也會有屬於自己的孩子，他會跟孩子們說爹爹和娘親的故事，白天帶著孩子們四處玩耍，晚上陪著妻子賞月看星星。
莫風有些自嘲的笑著，抄起手邊的酒壺仰頭就灌了下去。
這些場景他幻想過無數次，可夢終究是夢，永遠都不會變成現實，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該有多好？
“姽嫿，如果這些都是真的就好了。”
莫風有些蹣跚的走向床邊，大紅的床幔勾勒出朦朧的感覺。這是為了大婚精心準備的，就連染默閣都維持著大婚的布置，處處都是鮮豔的大紅色。
可莫風看著這樣的紅色紙覺得異常刺眼，他不止一次想要換下這些，人都不在了，要這些還有什麼用？
但每每又總是忍不住把一切維持在大婚的樣子，就算是給他自己一個安慰吧，至少看著這些紅色的物什，他可以告訴自己，他離幸福曾經是那麼近，近到隻要一伸手就可以抓住幸福。
莫風想，沒有經曆過幸福的人其實也是一種幸福，至少不會嚐到眼睜睜看著幸福和自己失之交臂時的痛苦。
就像一個從來就生活在黑暗裏的人，沒有接觸過光明，自然不會覺得有什麼珍貴的，隻有當他真正接觸了光明，而最終卻重歸黑暗的時候，那種噬心的痛，沒有親身經曆的人是永遠不會了解的。
至少現在，莫風就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這種痛！
倘若時光可以倒流，他一定會讓完顏姽嫿自由選擇，不管她選擇的是誰，他都會成全他。
時至今日，莫風終於懂得如何去愛一個人。真正的愛不是占有，而是盡全力讓她幸福，哪怕這樣的幸福不屬於自己。
可是看著心愛的人得償所願，自己盡管心裏酸澀，但也還是會覺得幸福，因為她是幸福的。
姽嫿，我錯了，真的錯了！如果可以讓我重新選擇，我會按照你的心意，解除婚約，放你離開。
姽嫿，我後悔了，你回來好嗎？
“一個人喝悶酒？不介意多我一個吧。”
見莫風沒有答話，淩若天也自顧自的在他旁邊坐下。一時間，兩個男人隻是默默的喝酒，沒有任何交談。
“你想她嗎？”莫風最先開口。
“你呢？”淩若天不答反問。
“這段日子我常在想，如果當初不那麼執著，或許現在大家都會幸福。”
“其實錯的何止你一個人？”淩若天拍了拍莫風的肩膀。
不是莫風一個人會後悔，這半個月來，他日日都在內心煎熬，每一日都在痛苦自責懊悔中度過的。
過去，他的生命裏有太多他自己覺得無法割舍的東西，權利，皇位，天下，而這每一個都排在完顏姽嫿之前。即使他明明知道自己已經動心，可那時的他被欲望蒙蔽了雙眼，總覺得錯過了這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誰知道，這一轉身就是一輩子。
仔細想想，他和姽嫿似乎從來都不平順，他們之間從認識走到現在，傷口累累，不管是姽嫿還是他，都已經一身的傷。他們彼此無法放下的責任，兩人之間隨便數一數就是傷痕，如果不是像他這樣冷硬心腸的人，早就瘋了！
姽嫿，你說我懦弱也好，逃避也好，我想放下肩上的責任了。他們之間發生太多的事，需要時間去撫平，不是一時半會會好的傷。
你會離開，大約也是累了吧，每天相對著，折磨著兩個人，還不如一個離開，時間會把各自的傷口慢慢地撫平，時間會把往事慢慢地沉澱。
可是怎麼辦，折磨又怎樣？他寧願這樣折磨著，也不要她離開，至少她還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即使愛恨兩難，他依然可以每天都看到她，每天都能聞到她的氣息。
什麼是愛？什麼是恨？其實對他而言，早就模糊不清了。
說恨，他心裏的不忍和關心卻自然而然地出口，由不得心，隻是……有些事情真的需要時間。
他的世界裏，被太多外界的東西填充著，所以他反而忽視最值得珍視的東西。當他終於踏上九五之尊的寶座，終於把天下握在手裏的時候，才發現握在手裏的是一片冰冷，當真是高處不勝寒。
輸了姽嫿，贏了世界又如何？當姽嫿真的徹底從他生命中消失的時候，原本填充在他世界裏的那些外在東西統統都不見了，隻留下完顏姽嫿的一顰一笑，深深的刻在腦子裏。
可惜他明白的太晚，等他完全讀懂自己的心的時候，姽嫿已經不見了。一想到自己曾經那麼輕易的就把她拱手讓人，淩若天的心裏就深深的痛恨自己。
對於你做過的事情，我不會再追問；你想保護的人，我也不會再傷害；你想要的一切，我都雙手奉送到我麵前；你的每一個心願，我都竭盡所能去實現。
姽嫿，隻要你回來，我願意用一切來彌補你收到的所有痛苦和傷害，我把我這一輩子都賠給你，可好？
“你恨我嗎？”莫風問道。
“為什麼？”
“如果不是我執意不肯退婚，執意要姽嫿跟我成親，或許她就不會偷偷的跑掉。”
“我不恨你，我隻恨我自己。是我自己咎由自取，這些都是我應該承受的。”
“她有消息了嗎？”莫風帶著一絲希冀問道。
淩若天搖了搖頭，隨即堅定道：“我不會放棄的，我一定會找到她，一天找不到就找一年，一年找不到就找十年，我總是能找到的。”
“如果有一天，不論我們當中誰找到了她，我們都會讓她自由選擇，再不逼她！”
銀白色的月光傾瀉而下，疏離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楹稀稀落落的照射進房間，也更加襯得那兩個對月自飲的男人愈加的孤單。
近日，在城內的各大茶館流傳著一個非常特別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個傳奇女子，她的一聲短暫卻精彩，她與當世的幾位豪傑關係匪淺，相傳，有人為了她大打出手，甚至不惜逼供，有人為了她浪子回頭，更有人為了她孤獨守望……關於她的故事，在坊間流傳著各種各樣的版本，一些戲班甚至把她的故事改成了戲劇，每每唱戲之時，場場爆滿。
盡管關於這個女子的故事傳的神乎其神，可是卻沒有一個人知道她最終的結局，有人說她為了救自己心愛的人，被一劍刺入胸口，暴斃而亡，有人說她為了逃婚在大婚之日悄悄離開了，更有人說她在逃亡路上已經喪生。
可是漸漸的，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說她離世的版本越來越少，發展到後來，這個傳奇女子就隻有一個結局——深愛她的那個男人經曆千難萬險，終於找到了她，兩人一起歸隱山林，過起了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2.隻是當時已惘然
【淩宇元年，淩天皇帝即位，四海靖平，天下鹹歸。帝在位二十餘年，修典製，興民事，啟寒庶之賢，革門第之弊。廢六宮禦製，終生無妃嬪采侍之納，聖躬嚴儉，帝後情篤。皇後完顏氏，德配令望，淑行坤德。淩宇五年，皇後薨。上悼痛，乃輟朝半月，群臣哀篤。有司奏諡懿皇後，上特詔曰“敬”，諡敬懿皇後。淩宇二十，上崩，與後合葬永陵。染墨閣主莫風繼位，興“淩宇之治”，宇內承平，開盛世之初。】
半月後，當淩若天再次坐上龍椅，看著底下的文武百官齊齊叩拜，不知怎的，就失了那份意氣風發的感覺，似乎自從完顏姽嫿離開，他的世界就隻剩下黑白兩色。
“啟奏皇上，邊陲之地近日屢有外族作亂，沿邊百姓不甚其擾，臣請旨皇上派兵剿滅叛賊！”
“準奏！”
“啟奏皇上，春季降雨，多地已經決堤，請皇上裁決！”另一大臣道。
“命人火速修複堤壩，同時開倉放糧，救濟百姓。告訴沿途官府，安撫流離失所的百姓，多修建一些臨時收容的場所。”
“臣領旨！”
淩若天依舊如往常一般處理了各種國家大事，沒有讓人覺得有任何異常，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心裏早已疲憊不堪。雖苦不堪言，他卻隻能默默承受。
這個國家需要他，百姓需要他，他不能讓任何人看見他的脆弱和孤獨。
“眾卿家可還有本要奏？”淩若天問道。
“回皇上，臣有本要奏！”出聲的是一位垂垂老矣的文官。
“愛卿請講。”
“皇上登基已有數年，可膝下卻一直無子，為了皇室的基業，請皇上廣開秀女選拔，充盈後宮，為皇室開枝散葉，為皇上綿延子嗣。”
“放肆！”
聽聞文官的話，淩若天頓覺怒不可遏。
“皇上恕罪！”文官“噗通”一聲屈膝而跪。
“皇上息怒！”一時間，滿朝文武跪了一地。
他們幾時見過皇上如此疾言厲色，往日哪怕他們有言論過激的地方，皇上至多斥責幾句，怎會像近日這般大發雷霆？
“請皇上選舉秀女，綿延子嗣！”剛才提建議的文官仍舊不怕死的進言。
“何愛卿，朕的家事何時要你替朕擔心了？”
“皇上此言差矣，臣乃三朝元老，心裏想的念的莫不都是壯大我皇室江山，皇上既然貴為天子，應當知曉，天子無家事，皇上的任何家事都跟國本有關。”
“如果朕執意不選呢？”
“臣願以死明鑒！”
文官說完就一頭撞上了旁邊的赤色柱子。淩若天見此隻是挑了挑眉，絲毫沒有關心的想法。
“皇上，何大人暈過去了。“
“來人，送何大人回府好生休息，趕緊派兩個禦醫出宮診治。”
淩若天隻是吩咐人照顧好文官，對於充盈後宮一事卻不給任何回應。
待文官被送回府後，朝堂方恢複了安靜，淩若天看著文武百官惴惴不安的樣子，開口道：“既然何大人提到了子嗣一事，朕這幾日正好有一想法，不妨說予眾位愛卿聽聽。”
淩若天頓了頓，繼續道：“朕決定不再納妃嬪侍妾，且把原先宮裏的嬪妃統統放出去，廢除六宮！”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而後便聽到眾大臣齊聲高呼：“皇上三思!”
“眾愛卿不必多言，倘若哪位愛卿又要像何大人一樣以死明鑒，那就盡管去好了，朕會讓太醫隨時待命，退朝！”
等淩若天回到書房的時候，裏麵早已靜候一人。
“來了？”淩若天招呼道。
“沒想到你竟然會廢除後宮。”莫風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人真是奇怪的動物，以前覺得怎麼也不能放手的東西，現在看起來好像並沒有那麼重要了。以前我從沒想過要為姽嫿做些什麼，現在我什麼都願意為她做了，可是她卻不在了。”
“你今日特地把我找來何事？”莫風開門見山。
“染墨閣從今日起由你正式接管！”
莫風頗為訝異：“你不擔心我會背叛你？”
“你也許會背叛我，可是你卻不會背叛姽嫿。”
“什麼意思？”
“把染墨閣交給你，還有一個任務，繼續尋找姽嫿的下落。”
十五年後
某村莊
“啞啞姨姨，弟弟病了，你快去看看吧。”
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小女孩走進了一個氈房，對著裏麵那個終日蒙著麵紗的神秘醫生怯怯的說道。
她不知道這個醫生是誰，隻知道，從她一出生起，這個蒙麵醫生就已經在她們村子裏了，聽說當年她娘生她的時候難產，就是這個蒙麵醫生救了她們母子，娘一直很感激她，村裏人對她也很是敬重。
蒙麵醫生對村裏每個人都很熱心，往日誰家有個病痛的都會來找她，而她不論多晚都會出診，還經常不收取任何報酬，反而慷慨的送了好些藥給大家。
隻是，蒙麵醫生從來都不說話，所以大家都叫她啞醫生，她跟別人交談也多是用手語，好在村裏人跟她待得時間長，大家也都能看懂她要表達的意思。
啞醫生見是鄰家的小姑娘，慈愛的摸了摸她的頭，用手語壁畫道：你等等，我去收拾醫箱。
啞醫生隨著小姑娘走到不遠處的另一個氈房，隻見一個身形粗壯，皮膚黝黑的中年正守在床邊默默垂淚。
“娘，啞啞姨姨來了。”
“啞醫生，快幫我看看虎子，這孩子昨個兒出去玩了半天，回來之後就說困乏，我也沒太在意，等晚上叫他吃飯的時候才發現一點反應也沒有。”
啞醫生上前握住婦女的手，無聲的安撫她，而後走到床邊，給躺在床上的孩子做了大致的檢查，其他的身體狀況都是正常的，隻是為什麼會昏迷不醒呢？
啞醫生用手語問婦女：他去過什麼地方？
“啊，我想起來了，哥哥早上和二虎去了村後的森林裏。”
樹林？那個樹林平常村裏很少有人會去，因為裏麵瘴氣太濃，虎子會昏迷不醒很有可能就是吸入了過量的瘴氣。
“啞醫生，有辦法嗎？”
啞醫生看著婦女祈求的眼神，緩緩的點了點頭：相信我，虎子會沒事的！
告別了婦女一家，啞醫生回到自己的氈房，匆忙的收拾了一些必備的物品，便出發去後麵的樹林了，她必須趁著天色還沒黑的時候趕緊找到接觸瘴氣的草藥，不然等天一黑，樹林裏就會危險。
啞醫生第一次進入樹林，因為對地形不熟悉，她走的有些緩慢吃力，兜兜轉轉幾圈之後，啞醫生終於發現了可以解除瘴氣的一種草藥，隻是那種草藥長在一個山洞旁邊。
此時啞醫生也顧不上這麼許多了，她慢慢的靠近山洞，費了好半天力氣才終於取到了幾株草藥，就在啞醫生準備找路回去的時候，突然在不遠處響起了狼嚎聲，剛開始隻是零星的幾聲，後來發展成了此起彼伏的狼嚎。
啞醫生心裏咯噔一下，頓時明白過來，可能剛才那個山洞就是狼的洞穴，而她在洞口拔了草藥引起了狼群的注意，想到這兒，啞醫生收好草藥拔腿就跑。
在樹林裏要是被狼盯上了，那就必定得拚個你死我活，而且還是一群狼，她很明顯不是對手。
為了躲避狼群，啞醫生慌不擇路的在樹林的瘋跑，突然她被絆的摔了一跤，顧不得身上的疼痛，她急忙站起身準備繼續逃命，可是她卻猛然發現剛剛絆倒她的居然是一具女性的枯骨，看樣子已經很長時間了，可是她現在也顧不得這麼多了，不遠處就是急追而來的狼群，啞醫生又繼續往前狂奔，逃亡間，她腰間的一塊玉佩掉落在地，但她卻並未發覺。
在林蔭密布的官道上，一對馬車正緩緩行駛，中間部分的明黃色馬車一看就知道是大戶人家，前呼後擁的跟著許多侍衛，在暗處還有很多隱衛。
猛然間，忽聞狼嚎，所有人立時翻身下馬，把明黃色馬車圍在中間，“注意保護皇上！”
待狼聲漸漸遠去，眾人才放下心來，其中走在最前頭的一個侍衛朝馬車內道：“皇上，狼群已經遠離，我們繼續趕路。”
“先在這兒休息吧。”淩若天一手扶開轎簾，問道：“前麵那片樹林是什麼地方？”
“回稟皇上，那片樹林鮮少有人進入，因為裏麵有大量瘴氣。”
“是嗎，”淩若天沉吟了一會兒，“派幾個人跟我一起進去看看！”
“皇上！”侍衛試圖阻止。
“就這麼定了。”淩若天也不知道為什麼，隻感覺冥冥中有一股力量牽引他去樹林。
啞醫生兜兜轉轉跑了一圈，好不容易擺脫了尾隨的狼群，可是她現在發現了一個更悲劇的事情——她慌不擇路的奔跑，居然迷路了！！！
天色已經漸漸暗沉下來了，她要是再找不到出去的路，在樹林裏一晚上八成凶多吉少。剛才能躲過狼群的追蹤，不代表她每次都有這麼好的運氣可以逢凶化吉。
走了許久，啞醫生終於頹廢的坐了下來，她實在太累了，關鍵是她一直在原地踏步，原因無他，隻因為她每一次都能回到枯骨所在的地方。
啞醫生有些淒涼的看了那具枯骨一眼，“我估計也要跟你一樣的下場了，生前不認識你，死後一起做個伴吧，黃泉路上也不至於太孤單。”
村裏所有人都以為啞醫生不會說話，其實她隻是不願意說話，當年失足從山崖上摔下來，被一獵戶所救，傷重的她幾度差點活不下來，最後雖然化險為夷逃過一劫，可她因為高燒太久嗓子燒壞了，說出口的聲音沙啞難聽，就像破鑼一般，而她嬌美的容顏，也因為墜崖而毀，從此她不再開口說話，終日以黑紗覆麵。
在那個村子裏隱姓埋名的生活了十幾年，與世隔絕的生活讓她幾乎忘了自己是誰，過去的一切好像都離她遠去，可是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她原本以為無欲無求的心其實還是有很多不舍和牽掛的。
那年的不告而別，她不知道後麵發生了什麼，隻依稀聽旁人說起，皇上賢明，國家日益興盛。她聽聞也隻是安慰的一笑，淩若天最終還是實現了自己的願望，做了一個好皇帝。
那人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這麼多年過去了可還記得她？他該有自己的孩子了吧，妻妾成群，子嗣環繞，該是舒心順意的，不像自己，始終都是形單影隻。
就在啞醫生自怨自艾的時候，忽然聽見了一陣腳步聲，而後一雙緞麵靴子出現在她眼前，啞醫生順著靴子往上看，英俊的容顏，歲月似乎特別偏愛他，這麼多年，他依舊不怎麼改變。
對麵的男子頗有些震驚的看著她，震驚之後又是深深的疑惑，似是思慮良久，男子道：“我們……是不是見過？”
啞醫生從怔忡裏回神，隻瞥了他一眼，便狼狽的起身準備離開。
男子一把抓住她的手，再一次問道：“我們是不是見過？”
3.誰道西風獨自涼
淩若天緊緊盯著麵前的神秘女子，她的身上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而這種感覺他已經找了十五年。
“你認錯人了。”啞醫生開口道。
女子破鑼般的嗓音讓淩若天一震，他朝思暮想的那個人該是很婉轉動聽的聲音，絕不是這種殘破不堪的嗓子。
看著淩若天的神色，啞醫生有些失落，隻是嗓音變了他就那麼大反應，倘若知道她的臉……
“公子真的認錯人了。”啞醫生拂開他的手，轉身欲走，其實不相認也許是對的，相見不如懷念。
“姽嫿！”在啞醫生即將離去的時候，淩若天又一次拉住了她的手，“我知道是你。”
姽嫿！這個名字有多久沒有人叫過了？她都快不記得她真實的名字了——完顏姽嫿。
淩若天見她半天不說話，急忙道：“我終於找到你了！”
姽嫿微微一笑，眼圈有點淚意，到底也認出來了，“找我做什麼？” “我要見我的妻子！”淩若天堅定地說，深深地凝視著她的眼睛，似乎想看到裏頭的波動。
姽嫿嗬嗬一笑，有點諷刺地說道：“這位公子，你可真愛說笑，你要找妻子竟然找到我這裏來了，這麼大一個活人，我似乎沒有欠你的吧？”
“有些話，我一直想跟我的妻子說，”淩若天看著她，並沒有理會她的諷刺，凝視著她的眼睛，定定地說道：“這麼多年的尋找，我隻知道一件事，我愛她，為了愛她，我可以放下所有的一切，包括仇恨！”
姽嫿的心好像被人狠狠地刺了一針，痛得緊縮，慌忙轉過身去，任清風吹拂眼中的澀意，鼻頭酸澀得有點難受，可眼淚隻有在眼圈裏打轉，不讓它滴出來。
就是當年沒有發生她和莫風成親那件事之前，如此深愛，如此眷戀，淩若天也沒有說過愛這個字，如今卻能輕易說出口。
姽嫿狠狠地咬牙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她給他的傷害深到她無力彌補，深到她很懦弱地逃開。無力承受著彼此的折磨，她完全能想象到當年離開時，他的痛苦，以淩若天的驕傲的自尊，被一個女人狠狠地拋棄，她以為他會恨她，恨她的拋棄，恨她的狠心。
淩若天眼睛一眨也不幹眨地盯著那背影，往事一幕幕排山倒海般湧來。黑紗輕拂，飄蕩著，他的眼圈也有點澀意，酸楚地蕩漾著。
“你不恨她嗎？”
“我恨她，曾經很恨，恨到我以為我再也不會去找她，走了也好，走了，麵對她的時候，我就不用痛苦，不用覺得愛恨兩難，可是……我的恨敵不過我的愛，對她，我從來沒有說過放棄，就算是死，也說服不了自己說放棄。與其說恨她，不如說恨我自己，恨我沒有及時認清自己的心，沒有保護好她，為了那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把她拱手讓人。”
淩若天聲音哽咽的繼續道：“她的拋棄，讓我痛苦不堪，那段日子，是我自己逼著自己慢慢地收回我的愛，隻能逼著自己恨她，曾經想過不如殺了她，一了百了，可始終沒有辦法下手……即使在愛和恨的矛盾中，我也沒有想過要讓她離開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讓她離開我。即使不見麵，起碼我知道她還在我觸手可及的地方，知道她的氣息還在身邊。她說她舍不得離開……可最終還是離開了……這麼多年的尋尋覓覓，隻是讓我明白了一件事，不管她是誰，不管她做了什麼，狠毒也好，善良也好，都是我心愛的妻子，我想嗬護一輩子的女人。仇恨不可怕，可怕隻是自己跨不過心裏的那道坎，我拚命地再找她，就是想告訴她，我愛她。”
“你不恨她的不告而別？”
“早就不恨了，因為世界上所有的傷害和仇恨加起來，都沒有讓她離開我來得殘忍，那種絕望，我不想再嚐第二次。”
姽嫿早就淚流滿麵，濕了臉上的黑紗。酸楚在心裏凝聚，一點一滴地凝聚，找不到一個可以宣泄的通道，隻有任著淚水流了一臉。
遲了十五年的解釋和告白……
當初他不想談，她也不想談的矛盾，過了十五年，為了挽回她，他把自己的心剝得血淋淋的，赤裸裸地任她窺視。
見她依舊不回話，淩若天微微歎了一口氣，思念如同滴水，一點一滴，十五年來，已經融入他的骨血之中，對著她，他依舊彷徨。
他想讓她知道，他心裏，隻有滿滿的思念，不會再去執著什麼仇恨，活著的人永遠比死去的人重要。能讓她幸福，才是他一生要做的事，而不是，親手斷了他們的姻緣。
隻是想告訴她——他在想她，早就原諒了。
“若天。。。。。”本以為的歎息，不經意溢出紅唇，送進了淩若天的耳中。
痛苦、悔恨、驚訝、感激、滔天的愛意，被浪翻上心頭，瞬間膨脹至幾乎將胸膛漲破，讓一向隱忍堅硬的淩若天再也控製不住自己，低聲喊出那個一直以來狠狠煎熬著他的名字，“姽嫿！”
淩若天激動得不能自語，他聽見了那聲呢喃，他的姽嫿肯認他了，不是嗎？
小心翼翼的，唯恐驚嚇到她，顫抖的手慢慢地從後麵抱住她，深深地，似乎想把她揉進血肉中，狠狠地抱緊著。姽嫿能感受到他渾身的顫抖和激動，通過熟悉滾燙的胸膛，通過失序的心跳，完完整整地傳給了她。
“十五年前，你一聲不響的離開，有句話，來不及告訴你，隻能看著你眼睜睜地從我眼前離開。我想告訴你，我愛你。可是我錯過了最好的時機，你要離開的絕望堵塞在胸口，我說不出來，隻知道想要說點什麼，卻不知道要說什麼。後來，恨過，怨過，才知道，自己想說的是這句話。姽嫿，當時，如果我能說，或許我們就不用分開十五年，我想，當時的你，一定很想聽到我說這句話。雖然晚了十五年，但是，我還是要說，姽嫿，我愛你。”
姽嫿的淚忍不住流了下來，清風拂過，感到陣陣清涼，是啊！當時，她真的想聽到這句話——姽嫿，我愛你！
“我不恨你了，真的不恨了，所以，求求你，千萬不要躲著我了，好不好？”麵對她，淩若天已經數不清自己這是多少次低聲下氣了，可依然無怨無悔。
“你怎麼認出我來的？”
“眼睛，我的姽嫿有一雙天下最美的眼睛，不管是何人，都沒有的眼睛，我在看見你的第一眼就認出來了。”淩若天轉過她，那雙漆黑迷人的眼眸中，一片通紅。
“如果我變成這樣，你會要我嗎？”完顏姽嫿揭開臉上的麵紗，把自己殘破的容顏展現在淩若天麵前。
淩若天什麼也沒說，隻是極其溫柔的捧起她的臉頰，憐惜的吻輕如鴻毛，落在她布滿傷痕的臉上，吞了她垂下的珍珠。
不是那張傾國傾城的芙蓉麵，而是一張刀痕交錯的臉，盡管傷疤已經平複，可還是有無法褪去的印記。他一點訝異也沒有，深深凝望著她的眼。
“若天。。。。。”剩下的話都被淩若天吞進了腹中，炙熱的吻落在她尚嫌蒼白的唇上，溫暖的唇舌輕敲牙關，撞進了她熾熱的溫暖中，熱烈地探索著久違的甜蜜。
姽嫿輕輕地抓著他的衣襟，生澀地回應著，飽含思念的吻震撼了兩人，有時候，感覺可以用語言描述，可有時候，動作卻能最直接地表現感情。多年的思念，多年的壓抑，全部在一個吻中傾訴……
第二天，淩若天抱著一具枯骨快馬加鞭回到了皇宮，而枯骨身邊帶著一塊極為珍貴的玉佩。
淩若天一回到皇宮就大病一場，病愈之後，淩若天禪位於莫風。不久之後，他帶著一具枯骨離開了皇宮。
臨行前，莫風約了淩若天小聚。依舊是在染墨閣莫風和姽嫿的婚房內。
“要走了嗎？”莫風毫無情緒的問道。
“嗯，以後……江山就交給你了，算是我拜托你。”
“既然如此，我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你說。”
“照顧好她，前半生她漂泊無依，後半生也該幸福了。”
待淩若天走後，莫風舉杯對月，而後一飲而盡。
姽嫿，希望我的放手能讓你得到真正的幸福。我會做一個好皇帝，會好好治理這片江山，讓你無論身處何方都能無憂無慮的生活，這也算是另一種守護吧。
若我登上九五之尊，我可以擁有很多的女人，卻再也不能把你擁在懷裏，再沒有人能像你一般永駐心間。我的後位會永遠為你懸空，哪怕不能和你做夫妻，我也會遵守我的諾言，一生隻有你一人！
她滿手血腥，卻有人收容，她背負罪惡，卻有人承擔。此生，她有他深情相伴，至死不渝。縱使傷痕累累，也已經過眼雲煙。有他，慢慢地撫平，她是何其幸運，此生能遇到他。
命運，悠悠轉轉，又回到了原點，回到了最初的美好……
他們是否都該感謝上蒼，都該更加珍惜彼此。曾經，他們相互敵對，相互防備，相互犯忌，相互折磨……那麼多的傷痕換來了仇恨，換來了離別，換來了十五年的相思。
隻是教會了他們什麼叫——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十五年前離開，是因為我們的傷痕實在太大了，每天看著我，都是在折磨你，每一次都在提醒你，我是別人的妻子，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我們之間有人受不了，真的成了相互折磨。我知道你不會讓我離開，可當時的情況，我們誰也忘不了那件事，真的需要時間慢慢地撫平傷口。所以才會選擇離開！你會不會怪我自私了？”姽嫿也勇敢地對視著，十五年前誰都沒有坦白的事，一天之內，全都赤裸裸地袒露在對方麵前………
淩若天搖搖頭，把她抱進懷裏，微微地笑著說道：“怪過，恨過……我恨你那麼輕易就說離開，曾經想過，如果再給我一段時間，或許我真的可以忘記。直到後來，相思入骨，才知道，不可能，隻有你離開了，我才深刻地體會到。仇恨和愛在我生命中的意義，執著於恨，隻會讓自己盲目，讓自己陷入困境。直到你離開，我才知道，對我來說，仇恨不是什麼可怕的事，最可怕的莫過於你不在身邊，……姽嫿，對不起，十五年前那樣對你，我很抱歉！”
“你似乎一直都在包容我！”姽嫿淡淡地笑道，聽到他能心無介懷地說仇恨，她的心已經放下了一大半。從認識到現在，似乎他都在包容她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