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花西月錦繡4(新)07(2 / 3)

人,我要告訴娘娘,狠狠治你的罪。”然後丟下小竹籃子,抹著眼睛跑走了。我滿心疑惑間,她忽然向我轉過頭來,微笑地欠身,“洛洛見過夫人。”我一怔,走了過去,拾起夕顏的小竹籃,用手撣了撣灰塵,淡淡笑道:

“不知道洛洛姑娘對我女兒說了些什麼?”

“沒什麼,”洛洛對我妖嬈一笑,抬手摘下一朵薔薇,簪在綠鬢邊上,“太子殿下親口對我說,他很喜歡我,故而妾隻是對大公主說,妾定然會想盡辦法奪走太子的寵愛,讓她的娘親和她再見不到太子。”

好一個“所謂大度容人”的挑戰!我挑了一下眉,淡笑道:“那洛洛姑娘

要努力啊,殿下後宮有五十三位佳麗,論美貌、論風情,個個都不比洛洛姑娘遜色分毫。”

“那些庸脂俗粉在妾眼中實在不堪一擊,”她對我嫵媚而笑,走到眼前,為我的肩頭撣去一片落葉,那樣優雅,那樣翩然,“在妾的心中,這世上夠得上分量的對手唯有兩人而已。”

兩個?我淡笑道:“願聞其詳。”

“一個自然是夫人。”洛洛微微撚著鬢邊那一抹嫣紅,然後對我翩然施了一禮,誠摯道:“阿寅告訴洛洛,夫人在庚戌國變時千辛萬苦地救了殿下,妾在此謝過。”

我有點愕然,她說得好像是段月容的親人一樣。我記得阿寅是孟寅的小名

啊,段月容經常這樣喚他,果然她與孟寅甚是相熟。我微抬手,讓她起來,“姑娘果然是南詔的舊宮人!”“妾原本是尚水宮的侍女,專門伺候殿下洗浴,想必阿寅曾經向夫人提起

過。”薔薇花雨中的她纖腰微擰,便對我娉婷而立,“妾自五歲起就開始伺候

殿下了。”我微微一笑,看著她在花影中巧笑倩兮。“殿下酒醉時,喚過另一個人的名字。”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妒恨,卻依然

嬌笑道:“不知夫人可知那人是誰?”“他必定曾經喚過綠水夫人吧。”我淡淡問道。還是那樣柔美的聲音,那雙桃花眼卻冷豔逼人,“真想不到,這麼多年

了,殿下還是沒有忘記那個賤人。”“果然姑娘也算是綠水夫人的舊識。”我了悟道。“她也配稱夫人?”她冷冷一笑,滿是恨意,“妾在宮中時,天天祈求佛

祖的便是快快長大,好伺候殿下,可是自從殿下見到綠水那個賤人,便再也挪不開眼了。她不讓任何漂亮的女人留在殿下的身邊,連從小伺候長大的老人也不放過。就因為她的一句話,妾被送到營子裏,幸好阿寅救了我。那時妾的出路隻有入了白關門做了暗人。幸虧後來陛下登基,阿寅接掌了白關門,妾才得以重回宮中。”

那白關門是大理第一內衛,有點類似於原家的東西營暗人,聽她口氣雖淡,看似肆無忌憚地衝我笑著,卻掩不住那濃濃的哀傷。

一時間,我心中也有些感歎,望著她一徑默然。

她卻淡笑道:“這已經是過去的事了,總算佛祖保佑,能讓洛洛再見到殿下。您失蹤那陣子,殿下幾近瘋狂。”過了一會兒,她沉聲道:“當年夫人既然救了殿下,為何又要讓殿下如此傷心呢?夫人可知陛下傾我大理舉國之力方才喚醒殿下,”她的水眸閃著一絲冰冷,語氣開始咄咄逼人,“莫說是殿下,就連陛下,還有臣妾……已然經不起第二次打擊了。

“夫人難道當真不知,放眼這個亂世,唯有殿下文治武功皆天下翹楚。他是舉世無雙的紫月天人下凡,是佛祖賜給我大理萬民的福祉,榮登大寶之後,殿下必是大有為之君,妾堅信唯有殿下能讓大理強盛複興,問鼎天下。”

她說的我基本讚同,隻是關於佛祖賜福那段,我不由挑眉:姑娘你確定嗎?!我怎麼老覺得你給說反了呢?

“故而,”她在那裏昂起天鵝般優雅的脖子,像雷達看著小強一樣地對我高高在上道,“哪怕殿下與公主將臣妾千刀萬剮,臣妾亦不能讓殿下毀在夫人的手上。”

這絕對不是我第一次收到來自於段月容女人的示威,須知現在已然排到第五十四號,還不包括“打野食係列”,但這位洛洛姑娘確確實實是最最充滿正義感的一個,而當時的我的的確確也當真沒把她當回事,以至於後來又引出無數的混亂。

而那時的我隻是想著如何調侃一下她對段月容的耿耿忠心。

這時,有兩個契丹小少年走了出來,看到我同洛洛在說話,便警惕地用非常難聽的葉榆話問道:“你是誰?”

我記得這兩個少年是站在那個貓兒眼少年身後的侍從,便遞上小竹籃,用漢語道:“這是大理公主的特色點心,勞煩這位小兄弟轉交給您二位的少爺,便是今早看我們玩蹴鞠的那位杏黃眼兒的少爺。”

頭前那個少年,歪著腦袋,盯著我的蜈蚣眼想了一會兒,慢慢地用生硬的漢語回道:“這是要送給我家阜巴少爺的嗎?”

我微點頭,他慢慢噢了一聲,摸著光腦袋,正要接下竹籃。

我笑著謝了他,然後按照宮中的慣例,送給了每個契丹少年一個結著如意結的小玉墜,兩個小孩接下來頂著太陽新奇地看著,我轉頭便忘記要調侃,對洛洛微笑了一下,“姑娘保重,我告辭了。”

我轉身回到臥房,夕顏正愣愣地坐在床沿上,軒轅翼似乎在勸著她。我走過去,她便撲到我的懷裏,“爹爹有娘娘了,為什麼還要娶這麼多女

人呢?”她的聲音裏帶著哭腔。我的心絞了起來,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輕輕抽泣道:“娘娘不要離開夕顏和爹爹,那些壞女人就想娘娘走開,

好霸著爹爹,不讓爹爹再看夕顏。”這是夕顏第一次在我麵前清晰地分清了我和段月容的性別。忽然驚覺原來

這一年多來女兒長大了很多很多,我長歎一聲,緊緊抱著夕顏。入夜,我正要哄夕顏睡覺,段月容忽然差人來喚我帶著夕顏出席宴會。我十分擔心我的蜈蚣眼會嚇壞眾位賓客,所以還是略作打扮。而夕顏嚷著要小玉把她打扮成仙女,之後我便帶著盛裝打扮的夕顏和一盤

雞心餅進入了前廳。卻見正中便是段月容和那個契丹使妥彥,段月容身邊立著洛洛;而妥彥旁

邊正站著夕顏心儀的少年,正凝著俊臉,將目光投向我和夕顏。我拉著夕顏對段月容行了個禮。段月容嗬嗬一笑,“你可來了。”段月容對我一攤手。滿腦袋亮銀飾的夕顏甩了我的手,叮叮當當地一下子躥過去,蹦到段月容

的膝上,嗲嗲地貓在段月容的胸前,眼睛盯著那個貓兒眼少年看了兩眼,然後掃到洛洛,便不像以前那樣展開笑意,隻是悶頭埋在段月容懷裏。“你真是無情,做了這麼好吃的,怎麼也不給我們送來,就隻單單給阜巴

少爺了呢。”段月容對我如真似假地抱怨著,眾人的目光全都移到我的身上。我便笑著遞上帶來的一盤雞心餅,“奴婢實在罪該萬死。”段月容還未開口,那個洛洛卻已經接過來,笑著遞給段月容,“真想不

到,在這裏能吃到西州名點,雞心餅,光看著,就覺得做得香哪。”她頗為熟稔地遞給眾人,給在場所有的人一種感覺,好像她才是段月容身邊主事的女主人。

我便對段月容微微一笑,“若無事,奴婢就不打擾各位,先告退了。”我剛轉身,他卻順勢把我摟進懷裏,“怎麼我聞著火藥味這麼重呢。”我挑眉看向他。他卻笑道:“好啦,大熱天的你就消消火吧,不就是怪我沒時間陪你和夕

顏嗎?快說,莫不是看上人家阜巴少爺啦,打算始亂終棄?”眾人一陣調笑,目光紛紛看向我。“夕顏想認識阜巴少爺啊。”我軟聲細語地答著,做柔順狀地垂下眼瞼,

斜眼看那洛洛。她的媚眼中閃過一絲妒恨。“哦?原來如此。”他假裝恍然大悟,然後逗著懷中的夕顏,“怪不得今天你這麼像個淑女。”“夕顏本來就是淑女,”夕顏對著段月容嚷嚷著,委屈地看向貓兒眼少

年,“小哥哥不理夕顏,不肯同夕顏說話。”我微笑地摸摸夕顏的腦袋,小丫頭真精!那個妥彥卻趕緊拉著貓兒眼少年過來,“還望夫人、公主恕罪,我家小兒

名喚妥阜巴,剛滿六歲時,高熱不退,自那時起便不能說話。他的母親去世得早,我怕他一個人在部落裏受委屈,便一直帶著他,也好磨煉他的意誌。”原來是這樣,難怪這個小少年眼中隱隱透著寂寞悲傷,我心裏不由一片同情。

“小哥哥不會說話?”夕顏愣了一愣,大眼睛裏漸漸蓄滿淚水,然後掙開了段月容,跳下地撲過去,眾目睽睽之下,猛地抱住少年的細腰,仰頭道:“小哥哥不要難過,夕顏以後就是小哥哥的嘴巴,夕顏會明白你的意思的。”

在場所有的人驚歎,而當時的我就想對夕顏豎起大拇指,“你果然很好很強大!”同所有人的反應一樣,一開始那貓兒眼少年滿眼不可思議: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純情可愛又善良的小女孩啊。他恨自己啊,恨自己當初對她冷落啊,於是舉止失措,於是羞澀紅了臉,

於是不斷掙紮,最終還是迷失在夕顏那極度無辜而清澈的星眼中。“喲,夕顏,又找到一個駙馬啦?”段月容微笑著。妥彥一愣,然後一大串熟人哈哈笑了起來。

事情的發展實在出乎我的意料,大理同契丹順利結盟,更因為與夕顏的相談甚歡。

夕顏的話本就多,一般人無法忍受夕顏的活力,可是那少年的杏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夕顏,好像很喜歡聽夕顏說話,想努力明白她說的每一句話。夕顏可能也意識到了少年對於漢語不太熟,於是皮大王的夕顏頭一遭像淑女一般,緩聲說話,吐字如珍珠圓潤。

段月容不嫌熱地一路摟著我的腰,當眾宣布了一個消息:他決定答應妥彥的請求,將洛洛送給妥彥,而且是作為正室夫人。

妥彥似乎對這個消息毫不驚訝,然而看向洛洛的眼神像是一輩子都看不夠似的歡喜,顯見是有幾分真心喜歡洛洛。

夕顏拍著小手說好,還專門跳到段月容的膝上香了一口。

洛洛的臉色一下子白了,眼神也出現了死一般的恐慌,但是也僅隻一秒,便恢複了迷人笑容。

然後我們共同領略了洛洛美妙的歌喉,她的眼波依然柔情似水,然而總在人們不注意時,看向我的眼中暗藏陰沉,隻覺殺機愈濃。我終於想了起來,那目光分明便是第二個楊綠水。

不久,段月容告知妥彥將回遼,便相約拉著女人孩子一同前去山中遊玩,仇叔專門叮囑我們千萬不可越過南陽山的地界,因為鄰山東離山原本有數十居民,但自從秦中大亂以來,凶惡的土匪殺了原來的居民,以烏七為首占領了山勢險惡的東離山,不斷打劫過路商客,作案手斷極為殘忍,連西庭也奈何不了他們。他老人家推薦我們去南陽山上的一個飛瀑,名曰烏雲瀑,瀑水積在一起便成了遠近聞名的仙女湖險灘,落到山腳那裏形成一潭,便是我們曾經在花溪坪停下休息時所見的那塊如藍琉璃鏡一般的幽潭,叫作仙鏡潭。

於是段月容便帶著那兩個貼身侍衛陪著我和孩子們,仇叔留在山莊看守著他們千辛萬苦捉來的質子重陽,隻派了一位熟悉地形的老人家陪著我們。妥彥不減北國男子的剽悍,不坐我們與段月容的香車,堅持牽著洛洛的手同乘一騎,同我們並駕齊驅。妥阜巴這兩天同夕顏他們玩熟了,也笑嗬嗬地帶著兩個光頭小少年還有四個契丹武士隨行。

我看著浩浩蕩蕩的遊玩大軍,不由一呆,夕顏卻拍手笑得甚甜。香車在翠巒碧障中前行了數裏,在夕顏嘰嘰呱呱地同軒轅翼的爭執中,來到那處飛瀉的瀑布前。

抬眼卻見重巒疊嶂,千山一碧,間有野花爛漫,那最高處的奇峰之中忽地湧現一道銀白泉眼,飛流直下,在陽光下形成剔透的水晶簾,衝擊而下。幾經巨大的圓石相阻,那水流便越是湍急,形成一片急湍,越過危崖,千丈落下,順山勢蜿蜒流入塵世。

嘩嘩的水聲中,我囑咐孩子們隻能在瀑布處遊泳,萬萬不能跑過那幾塊圓石的河界,以免卷入急流,衝下懸崖。大夥除了妥阜巴,都大聲“哦”著。夕顏第一個脫了外衣,穿著段月容繡的金絲蓮花紅肚兜撲通一聲跳到河裏

玩了,嘴裏哇哇大叫:“娘娘,好涼快,好好玩。”沿歌同豆子嚷嚷著“誰輸了,誰請客”,便也跳了下去。我對孩子們大叫著:“小心別遊過去。”段月容撫掌大笑,“你別擔心,有洛洛看著呢。”我望去,果然洛洛在淺水處遊戲,離孩童們隻是一步之遙,聽到段月容喚

她的名字,便回眸對著他燦爛一笑,微微起身在水中納了個萬福,立時那一件濕透的火紅抹胸將她的魔鬼身材勾勒得畢露無遺,直把妥彥看得目光赤紅,連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可是她的水眸,卻透過妥彥,若有若無地追隨著段月容的身影。

妥阜巴文氣地坐在我身邊,含笑看著夕顏,背後依然站著兩個光頭少年。我坐在不遠處樹蔭下,小玉則忙著擺弄孩子們愛吃的點心。食物的香味飄了出來,我正渾身放鬆,昏昏欲睡,遠遠地耳邊傳來山歌聲。小玉出聲讚道:“先生,這山歌真好聽。”我睜開了眼睛,站了起來,因為這不是本地山歌,而是西安的民謠。我細細聽來,那是首思念愛人之歌。

送情郎送在大門外,妹妹我解下一個荷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