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花西月錦繡4(新)03(2 / 3)

“過了幾日,那位年輕貴族又請我過去,想請我幫他做一件事。那時的玉門關有原家軍駐守,雖軍紀嚴明,但仍有不少不法奸商,偷偷拐賣兩地少女逼良為娼,猶以西域女子受害最為嚴重。前幾日原家軍方才破獲了一個人口販賣集團,解救其中無數受害少女。我一開始猜想莫非這個年輕貴族同這個紅發女子逢場作戲,不想有了孩子,今天是要我替她打掉肚子裏的孩子?我那時想著隻可安胎,斷不可做那傷天害理之事。

“我來到驛站,那個青年貴族又出現了,不想他卻對我說很高興有了這個孩子,但是他隻要這兩個孩子中的一個。我不解地看著他,問他既然想保住骨肉,為何隻要一個?他回首笑看我,卻不答我。我這才想起我這是在詢問大家的私密,實在是活得不耐煩了,便搖頭說道:‘我不但不可做此等之事,亦無能力保證母子平安。’他聽後又笑了,笑得那樣優雅,對我輕聲問道:‘先生難道不想娶那個高昌天女了?’我愣了一愣。他的聲音真像絲綢一樣滑潤,隻聽他繼續對我笑著說道:‘如今高昌敗於南詔,這兩個紫瞳的絕代佳人便要進貢於南詔豫剛家,我若沒有記錯,這兩個紫瞳佳人,一個叫作都美兒,一個叫作依秀塔爾,而先生這幾年出入於高昌國內,與二人交好,與那叫都美兒的天女更是情深意濃。令師反對你娶那個高昌的第一美人,你便負氣跑出來,不是嗎?’”

我翻身坐起,呼吸急促,因為我正好算是認識一個叫作依秀塔爾的紫瞳女子。

“他的眼睛好像有著魔力一般,我的冷汗不知為何就這樣流了下來。他喚了聲‘上茶’,我的腦子裏隻想著都美兒馬上就要被送到南詔了,食不知味,等把茶喝了一半才發現我喝的是武夷岩茶,是我最喜歡的茶。他在那裏微微一笑,說道:‘我卻能令你娶到那鮮花一般的美人兒,我手下有門客無數,可以盜出你的心上人。’

“我正在猶豫間,忽然那個紅發女子淚流滿麵地闖了進來,揚起手就打那個青年一個耳光。這一巴掌打得很重,五道掌印清晰地印在那個青年的臉上。她傷心欲絕地用突厥語極快地怒罵著:‘為什麼你要這樣做,為什麼你要殺我們的孩子?’她憤恨至極,似是還要再打,那個青年卻一下子抓住了她的纖手,沉著臉道:‘冷靜些,我這是為了你好。’

“‘為我好?’她咽氣吞聲,用標準的漢語道:‘你是為了我,還是為了謝梅香?’那青年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冷冷道:‘你是從哪裏聽來的?’

“‘你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你太小看我了,原青江!’她卻沒有回答

那個青年的話,隻是冷笑數聲,‘你們原家秘訓,雙生子誕,龍主九天,她無法為你生下雙生子繼承人,為什麼也不讓我生?’我大驚,這個年輕人就是威震西域的平西大元帥原青江。”

我再也睡不著了,一下子坐起來,走到門前。

蘭生結結巴巴道:“你說什麼?原、原青江……他、他……”

林老頭卻不理蘭生,隻是在那裏苦笑數聲,“那個紅發女子大聲道:‘我不是中原人,可也是大突厥的女皇,哪裏配不上你了,為什麼不能為你生下雙生子一主這天下?’‘就是因為你是大突厥的皇帝,所以根本不能有雙生子,古麗雅。’原青江緊緊抱住了她,吻著她的額角細聲說道。我一下子明白了過來,原來這個女子便是西突厥的流亡女皇,阿史那古麗雅!”林老頭長歎一聲,“那女子一下安靜了下來,任由那個原青江攔腰抱起她輕盈的腰肢放到香妃榻上,他輕輕給她蓋上白狐皮,柔聲道:‘莫要忘了,於突厥皇室,雙生子實乃大凶之兆啊。’

“我驚在那裏,幾乎忘了要退下。韓修竹對我使了個眼色,我這才緩過神來。”他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口,抹著嘴冷笑道:“我跟韓修竹退下時,忍不住回頭望去,水晶珠簾內阿史那古麗雅傷心地抽泣著,‘可我想和你在一起,騰格裏在上,自從我見到了你,我根本不想複仇了。我知道我對不起我的阿塔,可是隻有騰格裏知道我有多想為你生兒育女,與你相守一生。’原青江緊緊地抱著她,那雙漂亮的鳳目,在夜明珠的光芒下愈加深不可測。忽然他的目光向我掃來。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裏就那麼一哆嗦,便低頭快步退了下去。

“我同韓修竹來到外間,韓修竹背負著雙手,凝神望著玉門關的月色,眉頭微皺,默然無語,似是在思考著極煩惱的事情。而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望著他也不敢說話。過了一會兒,韓修竹的眉頭散開了,似是想到了什麼,側過頭來喚著我的字,‘畢延兄,開了春,都美兒和依秀塔爾就要起程被送往南詔了。’

“我的心一緊,卻聽他歎了一口氣,說道:‘兄長在上,修竹實言相告,也許去南詔是她們最好的歸宿,南詔的光義王及豫剛親王雖然好色,確然聽說對後宮還算以禮相待。那東突厥的摩尼亞赫聽了傳說,也躍躍欲試,想從南詔手中分一個過去。但那摩尼亞赫荒淫好色,那些不聽話的姬妾常為其折磨至死,然後烹食。’”

我猛地起身,扯痛身上的傷,驚醒了小忠。它猛地坐起來,歪著頭有些疑惑地看著我跌跌撞撞地跑到門口。

“你住口,莫要再說了。”卻見林老頭一下子把杯子甩在我身邊的土牆壁上。他的眼睛赤紅而狂亂,仿佛溺斃在記憶中可怕的一段河流中,眼前正站著激怒他的韓修竹。蘭生也嚇得站了起來,跑過來扶著我,和我一起有點發抖地靠在牆角看著林老頭發狂。

“我心中惱怒,可是卻也明白他說的是事實,但又想他定是為了他的主子前來苦苦相逼。我氣極流淚,冷冷道:‘修竹老弟,我知道你這是在為了你的主子前來激我。你的主子到底給了你什麼,讓你要這樣刺激你昔日的生死兄弟,脅迫他的女人來犧牲他的做人信仰,醫德人格,讓他變成殺人的劊子手?我真的很好奇,那個原青江將軍究竟給了你什麼?’

“我話一出口,便後悔了。不想韓修竹卻沒有惱羞成怒,隻是搖頭輕歎,‘畢延兄錯矣。’他誠摯以告,‘原青江並非我的主公。’他的眼中忽然閃著一陣狂熱,嘴邊也溢出一絲奇異的笑容,他傲然道,‘我的主公是這天下的救主,總有一天他將改天換日,創造一個新天地,你以後有機會見到他,便會明白了。’

“第二天,他帶我進了高昌皇宮,見到了都美兒。都美兒在我懷中哭成了一個淚人兒,她對我說高昌國王天天晚上唱著憂傷的歌曲,恐是國將不保,而那摩尼亞赫亦來信符相逼,如今國弱敵強,突厥稱雄西域,諸國皆畏,摩尼亞赫可汗已正式向高昌和南詔通了文書,她和依秀塔爾會有一個被送到突厥去。都美兒淚水流個不停,那天依秀塔爾也在,她同都美兒活潑可愛的性子截然不同,平時便比較冷淡,但待我還算客氣,一般還能對我微笑下。可是那天她看著我們的眼神卻有點奇怪,默默地站在那裏看了我們一會兒,然後一言不發地轉到內間去念經文了。我們一起抱頭痛哭,我便在那時下了決心,決定答應原青江,一定要想辦法救她出去。

“第二天,我仔細檢查了女皇的身體,她一臉冷然悲戚,任何一個接近她的人都感到了她的絕望和悲傷。我對原青江直言相告,她年幼之時身體受過嚴重的傷害,比之一般女子受孕幾率本就少很多,如果一定要摘除其中一個嬰孩,很可能以後不能再有孩子,而且雙生子同心同體,一個受了傷害,另一個恐怕也會留下後遺之症。我以為最佳方案便是等胎兒生出母體後,再做打算是最合適的,可是原青江卻不同意。我永遠也無法忘記他眼神中的冰冷和殘酷,那仿佛她不是他的妻子,那肚子裏的孩子也不是他的骨肉。”

林老頭長歎一聲,“那一年真是巧啊。我有一位經常雲遊四海的好朋友也來到西域,他同我一樣也是四海聞名的神醫,雖然說起來,論輩分此人還是我的師叔,然而我與他年齡相仿,又同是少年成名,我便同他把酒言歡,敘述這些年分離時的趣事。他帶來一種很神奇的自釀美酒,我一嚐便知是西府鳳翔加了些珍貴的人參雪蓮。我一向酒量不淺,然而那一夜我喝得大醉,還禁不住道出了我與都美兒的戀情。我醒過來後,想起我醉酒之時吐露的秘密,不覺冷汗涔涔。我那老友對我凝重道:‘畢延你可知道,你走上了一條你根本不該走的路啊,你又如何相信那個原青江大將軍能遵守諾言而不會事後殺人滅口呢?’他的話仿佛一顆種子落在我心中發了芽,讓我難受得一夜未眠。第二日,他便起程了,不提昨夜的任何話題,隻是說找到了一種奇藥可治我的哮喘頑症,說著便遞給我一個小包,然後再不見蹤影。我打開一看,那是一包看似筍幹似的東西,可是那時的我激動地跪在地上,向他離去的方向磕了半天頭,直到腦門磕破為止。”

“一包筍幹而已,至於嗎?”蘭生嗤道

“傻瓜,這不是筍幹,這是白優子的卵。”林老頭嗬嗬樂著,雙目煥發著奇異而激動的光彩。

“你見過白優子嗎?”林老頭神秘地湊近我們,手中提溜著酒瓶,“那是天下醫者都夢想的神奇藥材。在南彊,有多少南蠻巫醫費心豢養亦無法得之,就連我的恩師典雍真人耗費一生都想得到哪怕是一粒蟲卵。”

“白、白優子?”蘭生奇道,“那是啥玩意兒啊?”

林老頭站起來,向我走了一步,殘酷地踩爛了一朵不知名的小白花,仿佛這個亂世中無數弱者的悲慘命運。

他抖著手從頭上拔下一根看似破舊的“白木簪”,放在右掌中,他把酒往那個“簪子”一灑,迷霧般的月光下,那根簪子竟然慢慢蠕動了起來,在桌上彎曲,最後扭曲了起來。

我渾身的雞皮疙瘩冒了起來。蘭生駭得倒退一步。小忠害怕地對著桌子吼叫了幾聲,然後低嗚著跟蘭生一起躲在我身後。

林老頭右掌一握,那條長蟲子便被其捏個稀爛。

我暗自嘔了一下,卻見那爛兮兮的蟲子正巧掉落到那棵方才被林老頭踩扁的小花上,那朵明明已經蔫掉的小花卻漸漸地恢複了元氣,原來蒼白的花瓣亦變成了豔紅,開得更甚更香。

“看到了嗎?這是一種多麼神奇的蠱蟲,明明已看似風幹了,然而隻要有一點食物,便能複活如初,並能滋養其他生物。”林老頭酒意熏天地跌坐在那朵小花邊上,看著小花越開越旺,最後慢慢地向林老頭手上的酒壺延伸過去,似是饑渴萬分。林老頭便向那小花又灑了些酒,那花開愈大,顏色亦愈豔麗,他有些大舌頭地懶懶說道:“如果你懂得如何豢養它們,便可以將其種植於人身中,利用這種生物旺盛的生命力和藥性來治療各種疾病,每一種白優子都有各自的口味,像這條白優子隻喜歡我釀的米酒。然而有些白優子的口味卻有些特殊。”

我心中一動,蹲了下來,同他平視,冷冷道:“比如說,有的白優子喜歡人血,與寄主同生,然而副作用便極有可能最後不受寄主控製,占領寄主的身體,最後寄主便受控於白優子的主人,例如……您。我想,您還有您的那個朋友,同幽冥教的活死人陣有莫大聯係吧?”

林老頭茫然地抬起頭來,渾濁的目光卻漸漸清晰了起來,甚至摻著一絲恐懼,老嘴一歪,似是笑了,“你真聰明啊,不愧是天下奇人花西夫人。”

“林前輩,後來呢?”我沉聲問道,“您究竟做了什麼?”

林老頭卻似沉浸在回憶之中,雙眼直直地看著那空中幽幽的銀蟾,“我記得那一晚的月色也是這樣美啊。我用盡畢生所學,給阿史那古麗雅動了手術,用了白優子成功地摘除了那雙生子中的一個男嬰。我試著安慰她,不會有事的,可是她對我不理不睬,雙目無神,竟似了無生趣。”

“那林老頭你就能得到你心愛的都美兒了吧?”蘭生壯著膽子,也學著我,蹲在林老頭的身邊,眼睛看著那朵奇怪的花,咽著唾沫。

我看了眼蘭生,心道:“傻蘭生,如果他得償所願,又何來今日之苦,哪還有那妖裏妖氣的段月容。”

林老頭湊近了我們,笑嗬嗬地說著,滿嘴酒氣直噴我的臉,然而那雙眼睛卻溢滿悲傷和絕望,“那一晚我取走了一個生命,同時也還了一樣活物給原青江和阿史那古麗雅。我擔心原青江出爾反爾,便在阿史那古麗雅的體內留下另一種白優子。這種白優子幼時對人體無害,同胎兒一樣吸食少量胎液便可生存,同時會吃一些人體內有害的物質,甚至可以提神益氣,助胎兒成長,然後同胎兒一起成長。這種蠱蟲如果沒有我的解藥,它便會、便會以胎兒作為食物。”

我的心一驚,“莫非這便是非玨雙重人格的由來?”

蘭生冷冷道:“林老爺子,真看不出來你好狠毒的心,我看比起那原青江來竟然是毫不遜色啊。”

“我、韓修竹和原青江兩天一夜均未合眼,等到我走出暖閣時,他們倆的眼睛同我一樣熬紅了。我休息了兩個時辰,然後又守護著古麗雅,就怕她大出血,這一日她的情況還算穩定。可是原青江卻告訴我一個壞消息,就在昨夜,高昌宮牆內,依秀塔爾忽然暈倒了。我一向同依秀塔爾交好,我便想進宮為她診治,亦好有機會再見到都美兒。可是原青江卻冷笑一聲,‘先生還是不要瞎操心了,現在高昌國王極度震怒,因為巫醫竟然診斷出來她懷上身孕了。’高昌天女乃是侍奉佛祖的貞節烈女,既是貞女又怎能在宮中懷孕?這實乃極大的醜聞。高昌王宮便對兩個天女嚴加看管,如今別說我再入宮內去看望都美兒,就連原青江的門客亦無法偷偷潛入宮內盜出都美兒了。盡管原青江承諾會在都美兒送出國門之時下手,可我心中既驚且怒,認定了這個原青江是想毀掉前約,於是……”他的眼瞳忽然收縮了,麵目亦猙獰起來。

我冷冷接口道:“於是您便沒有告知原青江關於您在可憐的女皇的孩子身上下的蠱,任由那可怕的蠱蟲越長越大。”

“不,不是我、不是我。”林老頭吼了出來,到後來聲音卻弱了下來。

蘭生瞪著眼道:“那個原青江後來真的食言了吧?所以你也就沒說。”

林老頭忽然流出了眼淚,“原青江……他……沒有食言。”

“什麼?”這回輪到我和蘭生大叫出聲。

“無論是突厥還是南詔,高昌都不能得罪,可是最後卻決定把都美兒送往突厥。我萬萬沒有想到,就在都美兒出城之日,原青江的門客真的化成西域流寇劫到了都美兒,送到了我的手裏。我萬分喜悅,拉著都美兒就給他磕了三個響頭,原青江扶起了我。按照同原青江的約定,我倆必須隱姓埋名,從此以後再沒有都美兒和林畢延這兩個人。我滿心慚愧,想為阿史那古麗雅去蠱,便提出為她再做一次診斷。那一天,我精心配製了解藥,這種解藥本身便是另一種蠱蟲,名喚金羅地,是唯一能克製白優子的東西,我謊稱是補胎藥,給阿史那古麗雅服下,她的氣色好了很多。可能這些天原青江也一直陪在她身邊說了很多好話,看得出她的心情好了很多,那天她還摸著肚子對我微笑地說了聲謝謝。就在我們收拾停當,正要出發時,那摩尼亞赫以天女為借口,忽然發動了戰爭,以閃電般的速度滅了高昌,同時偷襲原青江。

“原青江前去應戰,他囑咐韓修竹和我們護著女皇回到弓月城。就在回宮途中,我們遭到了伏擊,我同都美兒失散了,韓修竹護著我還有眾人回到弓月宮裏,女皇開始下身流血不止。不應該這樣的,真的。我真的已經給她下了解藥了,臨走前我也檢查過她的胎兒一切安好啊。”他在那裏反複地說著不應該這樣,浮腫的眼袋上掛滿淚水,涕泣不已。

“可能一路上受了驚嚇,女太皇動了胎氣吧?”蘭生慢吞吞地說道。

“不,”他收了抽泣,斬釘截鐵道,“女太皇下身流出的血是黑色的毒血,我想了整整二十五年。沒有,我沒有配錯藥,三錢金羅地、二錢三七花、三錢菟絲子,還有半朵雪蓮,一兩二錢何首烏……”

他流利地背誦著配藥名字,兩隻老手也在空中做著抓藥和稱藥的動作,然後是放入容器和煎藥的動作,仿佛一切就在眼前,他反複沉浸在自己釀的噩夢中,最後猛地撲到我的麵前,抓著我的雙肩,委屈道:“我沒有配錯藥,我真的沒有配錯藥啊。弓月宮裏所有的禦醫都診斷出來女太皇中了奇毒。我百口莫辯,我求女皇的親信果爾仁讓我給女皇解毒,可是這個冷臉子的突厥蠻子就是不信我,就連韓修竹亦對我萬分失望。我在弓月宮的大獄裏心心念念的就是都美兒。”

忽然想起女太皇曾對我說過,有個漢家流浪醫者救了她同非玨,我便開口道:“就在您被囚禁之時,有個醫術高超的漢家醫者揭了榜文,救了女皇和未來的撒魯爾大帝吧?”我看著林老頭的眼睛繼續問道:“您應該認識這個醫者吧?”

林老頭放開了我,頹然坐回去,咬牙切齒道:“沒錯,化成灰我都認識他。他從小同我一起長大,我們一生大部分時間都在切磋醫技,他是我此生最要好的朋友啊。就是我這個最要好的朋友給了我白優子的卵,就是他,就是他毀了我和都美兒的一生啊。”

“世上怎麼會有如此惡毒的人。”蘭生的小臉上一片惶然,“這是為什麼呀,這是什麼樣的惡人呀,利用最好的朋友來對一個孕婦和無知的孩子下手?”

“因為仇恨。”我輕輕接口說著,迎上蘭生迷惘的眼,苦笑道:“林前輩,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您的那位朋友在江湖上的名號就是響當當的怪聖醫趙孟林吧。”

林老頭扭曲著臉,抽泣了半晌,似是強抑下悲憤,從牙齒中說道:“正是。”

蘭生奇道:“原來夫人也認識這個黑了心的趙孟林啊?”

“這位趙孟林先生其實對我和我的兄弟姐妹有恩,小時候我們小五義窮得叮當響,根本沒有人來管我們死活,隻有趙先生。他就像個活菩薩似的,分文不取地替我三姐看病,有時候也為我瞧病。他總是對我們微笑,總是鼓勵我們說:笑一笑,十年少,兩位姑娘要常常笑啊。”我學著他的口氣靜靜地說道,“然而這位菩薩的背後代表著明家,因為明家為原家所滅,那無限的仇恨和心計,使他設計了這個連環計,他就是為了想要讓那個受傷的胎兒先天羸弱,去練那比死還要痛苦的無相真經,讓原家在西域的後代從此萬劫不複,然而最終的目的,卻是有機會接近弓月宮地下那百年未啟的紫瞳妖王的寶藏,還有那顆可以探測人心的紫殤。”